盧琉桑的臉上沒了往日那種不正經的神態,此時看起來有些疲憊,似乎連眼皮都沒力氣抬得高些。
他說:鄒晴,你坐下。
我就在他對面坐下了,這時候穿貂裘,屋子裡又熱,我隨意摸把額頭摸了滿手的汗。
“現在知道怕了?下腳的時候怎麼那麼利索呢?”盧琉桑的口氣像訓自己調皮搗蛋的閨女。
我忍,誰讓我理短呢。
“我怕什麼,大不了賠你……”
“哦?怎麼賠?”
“怎麼賠,大不了我鄒晴下半輩子給你為奴做婢吃苦耐勞任打任罵。”
“沒了?”
“給你養老送終。”
“然後?”
我愕然,還然後?
“你不會讓我陪葬吧?那我可不gān。”
“為奴做婢?端茶倒水、鋪chuáng疊被、熏衣磨墨的活兒你能做得熨帖麼?任打任罵?是你任打任罵還是我任打任罵?”盧琉桑問我,這回眼皮抬了抬。那倆黑釉珠子盯著我,像兩個深不見底的dòng,嚇了我一跳。
人啊,果然不能做虧心事。要不,我鄒晴哪有落到這個地步的道理。
“那你還想怎麼樣?反正我就這一堆兒一塊兒,再往大了就剩下一條命了。還有一招兒,如果你覺得還虧得慌,你可以去訛我爹,沒準兒為了這不能外揚的家醜他能給你不少錢呢。”我說道。
盧琉桑的眉毛有一瞬間擰了個勁兒,又嚇了我一跳,按說我平時膽子挺大的,今天不知怎麼了,這麼一會兒功夫被盧琉桑嚇著兩次。
我這兒還沒緩過勁兒,盧琉桑又笑了。
“光光,你說我有那麼笨麼?”聲音軟軟的,尾音輕飄飄地往上挑了一下,配著他那眉眼,恍惚中我竟覺得他有點嫵媚,像一隻詭計多端的狐狸,他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是那隻正被算計中的呆jī。
“和氣才能生財,財源才能滾滾,鬧僵了對誰都不好,你說呢光光?”我覺得他在試圖給我挖個坑心甘qíng願跳下去,要不也不會用這種誘騙的口氣。
“所以你想出了一個什麼缺德的招兒?”熱,汗珠都順著脊梁骨往下淌了。這貂裘怎麼這麼發汗。
“非也,皆大歡喜怎麼能算缺德?一來,你爹的心愿得償,二來,我抱得美人歸。”盧琉桑這才想起藥來,在這兒我都聞到苦味兒了,他的表qíng竟像喝瓊漿玉液般慢條斯理喝完了,然後順手把藥碗遞給我,我順手接了一伸胳膊放到一邊的桌上。
“你瞧瞧你,這麼懶還敢說耐勞,有你這樣當丫環的早被主子辭一百回了。”盧琉桑還抓著“丫環”不放,“懶人有懶福,所以,你這樣的女子當奶奶合適些,能把懶xing子遮掩一下。”
話說到這個份上我想裝傻也裝不成了。我鄒晴這輩子,辛酸哪,前半輩子被爹拋棄又死了娘,後半輩子要守著個太監終老。
可我又實在不甘心。
“好吧,明天我請大夫來,如果他說你以後真不能人道了我就嫁給你,反正是我一腳踹的。”其實,說到“人道”這兩個字我還是覺得有點羞恥的。好人家的閨女這兩個字聽都不能聽的,我就當著個男人的面說了出來。
“我何時說我不能人道了?”
“那你……”好吧,我承認我有點齷齪,我眼神不受控制地飄向了他的腰帶——以下,以下一點點的地方。
“鄒晴,你把眼睛給我挪開!”盧琉桑有點咬牙切齒。
我挪開眼睛去看剛才那隻藥碗,感覺後背都濕了,腦門好像也濕漉漉的。
我其實挺高興的,一來,盧琉桑不用變yīn陽人,二來,我可以繼續做我書生娘子的美夢。
“我,唉,你……我說你,唉,我一定是衝撞了什麼了。”盧琉桑說道,聲音不大,不過我都聽清了。
我還瞅著藥碗,心說,你才知道你衝撞什麼了?還好,不算晚。
“明天找個道士做場法事弄兩道符籙貼上就好了。”我好心地提個建議,到時候他正常了,活蹦亂跳了我這顆心才能真放下,要不萬一哪天他又回頭訛我怎麼辦?
“鄒晴!”
“謝就不用了,你要是嫌麻煩,明天我幫你去打聽打聽哪個道觀的老道厲害……”
“你聽好。”
“說吧。”
我豎起了耳朵打算把他說的話每一個字都聽進去,等了會兒,他還沒張嘴,估計是在打腹稿。
“我……”
門“叩叩”的響了,剛出去的丫環進來說二小姐來看盧公子。
我瞅瞅盧琉桑,似乎在他臉上看見一閃而逝的不耐煩,不過我想我一定是眼花了,聽聽他的聲音多溫和:“請二小姐進來。”
鄒暖來的可真是時候,我就不用聽盧琉桑的訓斥了,當然,估計明天少不了鄒暖跑我面前叉一回腰。
作者有話要說:想歪的去面壁!
要過冬至節了
於是,在聽見鄒暖進了屋門的時候我識趣地站了起來,客套地跟盧琉桑說一句:“盧公子,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養病吧。”
“嗯,你也早些回去歇著吧,勞你病著還來看我。”盧琉桑說道,估計是剛才吼我用過了力氣,是以現在說話都有點有氣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