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道繞到後山崖邊走了片刻鐘,就到了崖底潭邊。山崖往外突出,山壁朝內縮進,擋住了陽光,一股清涼之氣撲面而來。上水滴如線,叮咚落入潭中。崖底擺有石桌石椅,崖壁上還有摩崖石刻,刻了不少遊人的詩句。
女官在石桌椅上鋪了墊子,捧了香爐,上了茶。熱情的請了阿秋和逢春去不遠處的小帳坐。
岑三娘點了點頭,兩人就隨女官去了。
王府跟來的侍女也退到了一旁侍侯。
香爐里龍涎香的氣息被風一吹,味道沒那麼濃郁。尉遲寶珠挽了袖子,輕盈的分茶點茶。
岑三娘望著她,感慨的說道:「當年在尉遲府鬥雞,我根本想不到你還能坐下來點茶。」
尉遲寶珠回憶著在家做姑娘時的美好,眼神閃動著朦朧奇異的光彩,輕聲說道:「我爹娘都不是世家望族。跟著先帝得了爵,建了家業。我是老來女,娘在世時,不知給我請了多少教養嬤嬤。只盼著能將我養成嫻靜知禮的貴女。三娘,你說我這樣子,像麼?」
岑三娘聽著,就有幾分心酸的感覺。昔日活潑直率的尉遲寶珠嫻靜了,柔弱了,她卻沒有想誇她的心思。
一杯點好的茶放在她面前,浮沫聚而成珠,轉瞬消散。
「多的花樣我也不會,就嵌個自己的名字。其實是因為聚顆珠子簡單。」尉遲寶珠咯咯的笑了起來。
岑三娘等到浮沫散去,淺啜一口。眉心微皺:「好苦!」
尉遲寶珠笑得更加開心,俏皮的說道:「換成別人,那裡敢說王妃的茶苦!哦,如果靜姝在,她也會照實說。靜姝……也該定人家了吧?」
靜姝和李尚之定了親。岑三娘握著茶盞的手停滯在半空。離開長安時,靜姝說,不要告訴尉遲寶珠了。
都知道如果沒有皇帝賜婚,李尚之和尉遲寶珠也許會捅破了那層暖味,繼續發展下去吧。
「我從前雖不長心眼,卻也不是個傻的。」尉遲寶珠輕輕說道,眼瞳里散發出一層璀璨的光,又帶著淺淺的溫柔,「我知道兄嫂是想讓我相看杜九哥。鬥雞時,李二哥卻站在了我身邊。杜九哥的眼裡只有你呢。我就拉李二哥去比箭。原對他沒什麼心思,只想讓兄嫂知道我對杜九哥沒相看上而己。他箭術極好的,卻讓著我。他看我的眼神與別人不同。我再粗心,心裡卻是極明白的。」
岑三娘不好意思再瞞下去,放下茶盞,低聲說道:「我離開長安時,二舅舅和靜姝定親了。我怕你難過,所以沒說。」
「別,三娘。我真心為他高興。這幾年他不娶,我知道……」尉遲寶珠聲音哽咽了下,深深吸了口氣道,「我只盼著我的家人,朋友都過得好。你記住我現在的樣子,回了長安說與我爹聽,讓他找人畫了像燒給我娘瞧瞧。」
她眼裡噙著淚,拼命的眨著眼睛,不肯讓它落下。
岑三娘就握住了她的手道:「你放心吧。我還會說給靜姝聽,讓她吃驚一回。」
尉遲寶珠就笑了:「好!還有我嫂子,四娘都有身孕了,聽說二哥去西征軍做了督糧官,打西突厥時間長著哪,你回去好生勸她,心情莫要大起大落。我日日誦經,二哥定會逢凶化吉的。最擔心我爹了,他是粗人,心思卻極細膩。告訴他莫要擔憂我,嫁出去的女兒,是別人家的人了。怎麼過,都由著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