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徐平所熟悉的生活味道,其他人卻一時還不適應,顯得有些拘謹。徐平再是沒有架子,官職擺在那裡,與其他人的距離著實有些遙遠。態度過於隨便了顯得人輕浮,過於嚴肅了又讓人覺得無趣,這種度的拿捏很讓人傷神。
這種時候歐陽修顯得正常得多,因為他根本不在乎這些,就顯得格外自然。
喝過了幾杯酒,歐陽修道:「這果酒涼涼的喝著甚是讓人覺得口滑,不過這才沒飲幾杯,怎麼就覺得有些上酒?以前喝過西域葡萄酒,並沒有哪此酒勁。」
「這就是跟西域葡萄酒不一樣的地方了,裡面勾兌了烈酒,喝的時候不覺得,口滑一杯一杯喝下去,再大的酒量很快也就醉倒了。」
聽了徐平的話,尹洙把手中的酒杯放在桌子上,吃驚地道:「這酒里兌了烈酒嗎?喝的時候可沒覺出來,不過慢慢有些發暈倒是真的。」
來這裡吃飯的就沒有豪客,盡興地當水喝個飽他們可沒有那個財力,徐平當然要在果酒里兌烈酒,不然這生意就不好做了。反正裡面兌的是最低等的白酒,本就是來自於甜高梁釀製的食用酒精,從價格上一點也不虧。
徐平說過,剛開始大家還心裡警醒,不敢多喝。可這酒味道又涼又甜,入口幾乎沒有什麼酒味,不知不覺間喝得就有些多。
此時旁邊烤的羊肉已經熟了,就著烤羊肉,喝著冰涼的果酒,吹著夜晚五丈河上吹來的涼風,愜意無比。慢慢不覺喝得就有些多,那份拘謹不覺就去了。
歐陽修把酒里的酒喝光,一邊示意一邊的小廝倒酒,一邊對徐平道:「待制,今天我看了三司里印的冊子,您在上面寫文問錢到底是什麼。恕某直言,這話問得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錢是什麼?若以本朝來說,錢自然是就是那黃澄澄的小平銅錢,官監鑄造。除此之外,世間還有什麼可以稱為錢?」
徐平的自制力一向都好,喝的酒離著過量還早,聽了歐陽修的話,笑道:「永叔既然這麼說,那川峽用的鐵錢算不算是錢?」
歐陽修正等徐平這樣問,聽了眉毛一揚:「依修說,川峽鐵錢不是錢!我大宋上下只有官鑄銅錢才是真錢,鐵錢只是假錢!為何如此說?只因鐵錢只行於川峽,而銅錢卻流布於天下,川峽四路也一樣認銅錢!鐵錢之所以能用來交易,只因官府定了兌換比例,實際上是當作銅錢來用的,不過是因為缺銅川峽用鐵錢代替銅錢而已!」
這話並不是沒有道理,從理論上說,此時的法定貨幣只有銅錢,鐵錢只是一種銅錢的代用品。但徐平文里問的不是法定貨幣,而是貨幣的本質,那就不同了。
看著歐陽修意氣飛揚的勁頭在酒精的刺激下已經起來,徐平笑著問道:「鐵錢不是真錢,那金銀幣帛呢?他們算不算錢?」
「當然不算!除銅錢之外,一切都是假錢,只是因為天下乏銅,不能鑄出如此多的銅錢來,才不得不用這些代替銅錢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