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有些奇怪:「現在三司織布的場務,不是只忙了一個月便就閒了下來?下年種再多棉花,場務還會積壓在那裡?」
「微臣的莊裡,今年種的棉花全部都算上,也不到五千畝。如果推廣到下邊州縣去種,怎麼也要數十萬畝起。現在織布的場務,是遠遠不夠的。」
呂夷簡放下冰水,拿起桌子上的摺扇搖了搖,道:「京城北部五丈河兩岸空地還多的是,三司儘管再招人,把現有的場務擴大就是。」
徐平搖了搖頭:「相公,事情不是如此簡單。那些織布的機具,都要學習了才能夠使用,不是招人來就行的。而且這一年來,三司的新場務招了數萬人,京城的人口雖然眾多,也沒有什麼閒人了,招人並不容易。」
聽了這話呂夷簡不由笑了起來:「徐平,人人都知道,京城裡什麼人最多?自然是閒漢最多!為了這些閒漢,開封府程琳是操碎了心,怎麼會沒有閒人!」
「相公,閒漢之所以是閒漢,是因為他們遊手好閒,不是他們沒有事做。場務里做活計是很辛苦的,哪裡比得上在街頭上閒逛,酒樓瓦肆里混一混就有吃有喝?場務里最不可能招到的人就是閒漢。對於朝廷來說,閒漢是沒有用的人。」
這個年代的閒漢就是後世的混混小流氓,而且還大多都有技藝。不過這些技藝都是說趣逗樂,吹拉彈唱,相撲蹴鞠,都跟勞動沒有關係就是了。這些人可不是工場歡迎的勞動力,招他們進去,管理者得頭疼死。更不要說,你不嫌麻煩想招,你家還不願意去呢。每天混一混就吃香喝辣,為什麼要進工場做死做活?
開封城裡的閒漢多,是因為王公大臣權貴富豪多,這些人有需求,才養了這麼個特殊的市場出來。場務的工作條件,怎麼能夠相比?
王曾道:「徐平說得有道理,那些閒漢怎麼可能是做活計的人?他們都是自小無賴,失了廉恥之心的人,才會去安心做閒漢。這些人就是想進場務,也斷不能讓他們進去!場務缺人,還是別想辦法。」
梅詢道:「要不,讓周圍的州縣把充軍發配的犯人送入場務如何?現在開封府人犯都是送到鄭州賈谷山採石場,每日吸石末入肺,死人甚多。如果改配三司場務,不獨是有了人力,對犯人也是一項德政。」
聽了梅詢的話,徐平急忙道:「萬萬使不得!現在新場務的工人,都是每月領固定錢糧,衣食不缺的良善人家。在場務里做事,向親戚朋友們說出去,在京城裡是件有面子的事情。如果雜配進犯人,豈不是尷尬?三司屬下的場務,只能招良人,無論如何不可以讓人犯到裡面做事!」
鄭州賈谷山採石務是京城官方建築石材的主要來源,包括開封府,周圍州軍的犯人都是發配到那裡,算是勞改。由於採石工作條件惡劣,容易得塵肺病,正常和雇根本招不到什麼人,主要就是靠的充軍發配的犯人。
徐平在三司開的是工場,代表著先進的生產力和生產關係,是要給整個社會做榜樣的,怎麼可能變成收容犯人的場所。三司的工場是資本運行的憑托,徐平本人可不是資本家,不會為了利潤不顧一切。三司既需要新場務賺出來的錢作政績,也需要場務里的工人過得像個人樣做政績,這個衙門還是需要臉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