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面帶笑意,捧笏道:「元昊此人,中等身材,鷹鼻,雙目有神。如何英武臣沒有見到,因為他到我面前已為階下之囚,等死之人而已。面容灰敗,重頭喪氣,與一般被俘之將也無大差別。當日俘元昊,本該押解回京城,由陛下親決。只是地方初定,党項數十萬大軍在外,人心未附,臣恐有反覆,便在靈州城一斬了之,以其子為告罪使——」
趙禎擺手:「在靈州斬了最好,押回京城,如有閃失,又是大亂!自繼遷起,党項數次叛國,一直不能平定,賊酋不死是大患!當日告罪使寧令哥來,有朝臣言,你不當在靈州擅斬元昊,朕當時就說他們沒有見識!兩國大軍相交,主帥是何等厲害人物,豈能因為小節而留大患!正是在靈州斬了元昊,党項才能迅速平定。你做事當機立斷,做得好!」
徐平起身,捧笏躬身行禮:「臣謝陛下不罪之恩!」
趙禎笑著讓徐平落座,對他道:「交趾與党項,皆是叛國強邦,熙陵一直想郡縣其地而不得。你執一李佛瑪獻俘,斬一元昊告罪,本朝立國以來,軍功以你為最!」
徐平連道不敢。仔細想了一想,太祖太宗時平定天下,滅國也不少,但如自己這樣為帥破兩國,斬俘其國王,嚴格說起來好似真地沒有。倒不是自己厲害,實在是因為那個時候國力正盛,猛將如雲,不像現在這樣軍力不振,人才凋零。
第7章 我做好人
喝了一會茶,說過幾句閒話,趙禎看著徐平,正色問道:「京城三衙禁軍到西北十餘萬人之眾,而寸功未立!大戰全是由隴右禁軍打下來,就連党項降軍都敗了契丹,攻下雲中之地,京城禁軍何其不堪!幾個月前,樞密太尉便就想依隴右軍制,改革禁軍。去書西北問你所想,你一再說未可輕動,恐起亂子,一直拖到現在。現在回來了,該改了吧?」
徐平低頭,沉吟不語。桑懌和高大全離開西北之後,自己再也沒有插手,就連信件私下裡也沒有通一封。高大全跟徐平的聯繫,還要靠寫信到京城,由林素娘轉告。這段時間趙禎摸清了隴右軍的制度,知道本質上是中央集權,把軍權徹底收到自己的手中。既然是如此,當然要把三衙的禁軍軍制改掉,用制度把軍權握在中央手中,省多少心思。沒想到建立這種軍制的徐平一直反對,出于謹慎,這件事情便就拖了下來。
想了好一會,徐平才道:「臣一直不主張京城禁軍改制,怕的是軍制一動,大量的禁軍將士被清理出行伍,失了衣食飯碗。京畿重地,動盪不得!」
趙禎道:「食朝廷俸祿,賞賜無限,出外不能戰,不能為國家分憂,養之何益!既然隴右軍中用川蜀之兵,依然能夠連戰連勝,則從京東、京西、兩淮,甚至江南招募士卒又有何不可!無用之兵,自然就要盡去,不如此,何以應對契丹大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