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前世,很多方面有所謂的政治正確,意識形態表現出來,很多就是政治正確。你覺得別人的政治正確很可笑,很可能就是具有不同的意識形態。但對於政權來說,是有一套政治政確的,一旦違反,就會動搖政權的合法性根基。如果在很多人中形成了一套政治政確,為政權所接納,就會慢慢改變意識形態,直至改變政權的性質。
徐平中進士,是以前世突擊政治課學習的考試辦法應試的,就是按要求做官而已。十幾年來,一直堅持不懈地去啃各種典籍,至現在與前世的知識融會貫通,徹底成為了士大夫的一員。成為了士大夫的一員,才能來做這個宰相,不然坐到這個位子也什麼都做不了。
徐平的思想,還是本於韓愈和柳宗元,但卻不同於任何一個人。其中有柳宗元的天人割裂,又有韓愈的仁義君子。他不再講天下大治全靠選賢任能,把仁義變成政治原則,貫穿到政治當中去。萬事都講立制度,用制度而不是用人來規範政治行為。又講所有的制度行政措施都有利有弊,各行於當世,不可行於萬世。一切,都圍著治亂興亡來。
徐平的意識形態至別內外、辨清對內的立場止,不再向外延伸,不去究人的性情,明天理。研究人性、研究天理都是政治之外的事,用他前世的話說都是科學範疇,不再摻入政治中來。把政治限定了,才能讓科學技術自由地發展前進。
意識形態宜粗不宜細,政治制度宜細不宜粗,分別對應著統治者和執行者。
人從世間萬物中走出來,一直是發展的,是有過程的。從物質上割裂了,精神上很長一斷時間不能割裂,科學和政治摻雜在一起,政治經常制約科學進步。要搞工業化研究科學技術,首先要讓科學技術獨立,不再受政治的制約。提高科學技術研究者地位,給工匠以更豐厚的報酬,是在這之後的事情。科學技術不能從政治中獨立,做那些效果是極其有限的,而且會因此而危及自己的政治地位。這個意義上,天人分割和天人合一是一個意思。
歷史很熱鬧,一個故事接著一個故事。歷史又很枯燥,剝開來看,真正規律性的東西很簡單,讓人感到乏味。那一個一個精彩的故事,都是由這簡單的規律變幻而來。規律不是天然存在的,不是有神塞到這個世界來的,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發生的共同點罷了。
中國的北方,從東到西,有一大片草原森林農耕條件不太優越的地區。如果把這一片地區看作是一個整體,則亞歐大陸上幾個適合農耕的地區,除印度外,全部與其相接。這些地方發展起來的農耕文明,無不與其息息相關。漢逐匈奴,確立了中國文明接下來一千年間的地位,縱有鮮卑入侵,最終也是漢化。至唐再盛,改變了內外有別的政治原則,突厥等勢力其實納入了帝國之中。接下來的一千年,就在辨內外之別和內外一體中掙扎。
我們把歷史上的一些名詞換一個名字。地主階級和資產階級都稱為剝削者,農民和無產階級都稱為被剝削者。對內不講階級調和階級分明為主的,我們稱為專政時期,講階級調和緩和矛盾為主的,則稱為開明時期。對外別內外者為民族主義和帝國主義,視之如一為國際主義,則歷史在我們的眼中就會換一副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