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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之著史作春秋,其事一本於禮。而孔子之治 禮,其事亦一本於史。 於張問 :“十世可知也?” 子曰 :“殷因於夏 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 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 。”(二) 古人以父子相禪三十年為一世。十世當得三百年, 百世當得三千年。孔子心中,未嘗認有百世一統相傳 之天子與王室,特認有百世一統相傳之禮。禮有常, 亦有變。必前有所因,是其常。所因必有損益,是其 變。 孟子: 子貢曰 :“見其禮而知其知,聞其樂而知其德。 由百世之後,等百世之王,莫之能違也。自生民以來, 未有夫子也 。” 孔子即觀於其世王者所定之禮樂,即知其王之政 與德。居百世之後,觀百世之上,為之次弟差等,而 無有違失。能前觀百世,斯亦能後觀百世。觀其禮, 而知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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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 :“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禮, 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 徵之矣 。”(三) 孔子所言禮,包括全人生。其言史,亦包括全人 生。故其言禮即猶言史,言史亦猶言禮。夏殷兩代史 跡多湮,典籍淪亡,賢者凋零,若已無可詳考。而孔 子猶能言之者,周代之禮,即上因於夏殷,孔子憑當 身之見聞,好古敏求。本於人道之會通而溯其損益之 由來。歷史演變之全進程,可以心知其意,而欲語之 人人,則終有無徵不信之憾也。 子曰 :“周監於二代,鬱郁乎文哉,吾從周。” (三) 孔子雖好古敏求,能言夏殷之禮,然折衷而言, 主從周代。蓋歷史演進,禮樂日備,文物日富,故孔 子美之也。 子曰 :“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 !” (七) 孔子志欲行道於天下,古人中最所心儀嚮往者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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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故每於夢寐中見之。及其老,知行道天下之事 不可得,無是心,乃亦無是夢矣。嘆已之衰,而嘆世 之心則更切。然孔子曰 :“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 乎 。”(十七)則孔子若得志行道,其於周公之禮樂, 亦必有所損益可知。其修春秋,亦即平日夢見周公之 意。托於此二百四十二年史事,正名號,定是非,使 人想見周公以禮治天下之宏規。此後漢儒尊孔子為素 王,稱其為漢製法,則知孔子之言禮,與其言史精神 一貫,義無二致也。 無歷世不變之史,斯亦無歷世不變之禮。 子曰 :“ 麻冕,禮也。 今也純,儉,吾從眾。 拜下,禮也,今拜乎上,泰也。雖違眾,吾從下 。” (九) 此孔子言禮主變通,不主拘守之一例。 林放問禮之本,子曰 :“大哉問!禮,與其奢也 寧儉。喪,與其易也寧戚 。”(三) 知禮之本,斯知禮之變。 子曰 :“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