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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離時(1 / 2)

僻院內一片蒼涼破敗, 已有兩年沒修繕過, 到處都是蜘蛛網,鷹廄里朽木橫陳,荒廢已久。

院中雜草長了半人高,許凌雲推門而入, 房內以炭筆留了行字:

頭兒我們走了, 鷹隊散了,以後天各一方,大家仍是過命的交情,鐵打的兄弟。聽說陛下大赦天下,想你性命無礙, 大伙兒也都鬆了口氣。

遣散咱們的時候, 皇后派人帶了口信來,說陛下不會讓你被關太久, 等出來後尋不到維生活計, 就到西川來找人。

神鷹的屍身著小六子帶到楓山去埋了。

許凌雲看了一會, 房中陰暗, 這滿園蒼涼猶若隔室, 他在榻上坐了片刻, 翻出櫃中小刀,出院中水井打了桶水,坐在井欄邊將鬢角修了。

又沾過水, 把鬍鬚仔細剃了, 就著冷冽冰水洗過身子, 皮膚被凍得通紅。

待得收拾完畢,許凌雲又翻出當值時的黑紅相間的武袍,侍衛帽已被收繳走了,他把武袍穿上,對著鏽綠斑斑的銅鏡端詳,又是煥然一新。

許凌雲在僻院裡收拾了個包袱出來,年節前宮內忙碌來去,也沒人管他,太監宮女來來去去,整座皇宮籠罩在一片喜慶氣氛中。

今夜李效在清和殿內大宴群臣,點燈把酒,許凌雲沿小門走進御花園,一堆巡邏的侍衛攔住了他。

「許大人?」一侍衛蹙眉道:「鷹隊不是散了麼?」

「是散了。」許凌雲笑道:「編制也除了,帽子也被收走了。凌雲現在一介布衣,入夜前就得出京去。」

那侍衛素來知道許凌雲好相與,昔時宮中當值也受過鷹侍照拂,旋點頭道:「許大人一路順風。」

許凌雲隨口道:「還有心愿未了,想來向陛下謝恩辭行。」

另一名侍衛忙道:「陛下今夜設宴招待朝中的大人們,只怕沒空見你了,不如……」

許凌雲想了想,見一宮女路過,正是熟稔面孔,忙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宮女一愕,正是林婉的貼身丫鬟,蹙眉道:「啊,你是許凌雲!」

許凌雲擺手示意兩名侍衛無事了,上前朝那宮女說:「能幫我帶句話給陛下不?」

兩名侍衛走了,宮女道:「許大人請稍等。」

許凌雲站在御花園外等候,宮女前去回報,不多時帶著一盒迴轉,柔聲道:「這是皇后著我送給許大人的。」

許凌雲接過盒子道:「啊?皇后知道我要走了?」

宮女又道:「皇后請許大人稍後,皇后在梳妝,馬上過來,有幾句話想對大人說。」

許凌雲點了點頭,到一亭子內坐下,宮女轉身欲走,許凌雲卻道:「等等,我想求皇后一事。」

宮女道:「許大人請說。」

許凌雲沉吟片刻,問:「明凰殿走廊的盡頭,左起第七塊地磚按下去是個機關,按下去後第三塊地磚會翻開,裡頭有個瓶子,兩個杯子,那玩意兒已經沒人用得著了,求皇后賞我了成不?」

「這……」宮女有點為難。

許凌雲笑道:「裡頭不是甚麼要緊的東西,上面貼了方青余的封條。如果麻煩就算了。」

宮女道:「我去問問,許大人請在這裡等。」

許凌雲點了頭,宮女回延和殿去,許凌雲便坐在廳內打開那盒子檢視。

裡面是一疊銀票,一管竹哨,正是許凌雲用的喚鷹哨,昔年張慕以西川孫家梅園內名貴竹料削成,那竹名喚焦尾竹,青中帶著一抹象牙黃,竟是歷經兩百年而不朽,時間越長,竹管卻越潤,猶如附著一層美玉般的油脂。

銀票有二千兩,足夠許凌雲置一份產業了。

盒底還壓著一根金木簪,那是李效大婚時用過的,一旁還有個晶瑩的寒玉胭脂盒。

許凌雲知道自己對李效的情誼也瞞不過林婉,林婉本喜歡的不是李效,大家物傷其類,如今許凌雲卸職離去,林婉便取了根李效的木簪,贈他留作念想。

寒玉胭脂盒之意則是感激許凌雲幫她瞞過了與亭海生一事,圓房之夜又割血染白絹,瞞過了太后。

她什麼都明白,許凌雲心想。

或許正如亭海生所說,世間總有許多無可奈何之事,不管你知道得再多,有通天的本事,總逃不過這造化弄人。

許凌雲摸出懷中的一枚烏梅核,收入寒玉盒內,走到太液池畔,把薄冰敲開一個洞,將胭脂盒,金木簪一併沉進了池底。

池對岸,林婉帶著一群宮女與司監走進御花園。

許凌雲直起身,笑道:「皇后。」

林婉為人母,昔時恬靜嬌柔不再,隱約已有了點母儀天下的氣質,對著許凌雲卻沒有半分凌人盛氣,只遠遠站著,注視他許久。

林婉嘆了口氣,道:「許大人。」

許凌雲一躬到地,說:「皇后親自來送,凌雲受寵若驚。」

林婉回頭吩咐幾句,隨行的人都在原地等候,林婉一襲暗紅色鳳袍璀璨華麗,抱著渾身金袍的小男孩過來,那小孩僅一歲多,能行走,卻不怎會說話,兩隻烏黑髮亮的眼盯著許凌雲看。

「這是皇子?」許凌雲莞爾道:「糟了,來時也沒準備見面禮。」

林婉笑道:「不用了,說這話做什麼,你快走了,想著把他抱來給你看看。」說著把兒子放下,許凌雲躬身,雙膝跪了下來,牽著那小孩的手晃了晃。

許凌云:「叫什麼名字?」

林婉:「李承青。」

許凌雲笑道:「好名字,誰起的?」

林婉嫣然道:「扶峰先生。」

許凌雲點頭不語,承慶瞪著許凌雲,滿臉不悅,許凌雲笑著小心地以手指舒開承慶眉頭,那鋒銳的折刀眉與李效如出一轍。

「承青,你救了我的性命。」許凌雲小聲道。

「不。」林婉低聲說:「是你救了我們母子的性命。」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錦盒,許凌雲會意接過,小盒沉甸甸的,便是明凰殿內的玉瓶。

「你打算去哪兒?」林婉道。

許凌雲抬眼道:「能不說麼?」

林婉笑道:「你若不說,來日萬一陛下問起,我怎麼回答?」

許凌云:「回江州,我父母家在那裡。」

林婉:「你家不是……」

許凌雲笑道:「雖被抄了家,卻是我長大的地方,對江州風土人情熟,也好與扶峰先生做個伴。」

林婉點了點頭:「扶峰先生膝下無子,勞煩你多看著了。」

許凌云:「承青以後就是太子了罷。」

林婉莞爾道:「承你貴言。」

許凌雲緩緩點頭,起身笑道:「萬世基業,鐵鑄山川,這就走了。」

林婉抱起承慶,與許凌雲並肩而行,把他送到宮門,問:「有什麼向陛下說的麼?」

許凌雲搖頭道:「不,什麼也不必說。這本書送他罷。」許凌雲掏出書,交給林婉,便轉身在黃昏中出了宮門。

青石板,夕陽流金遍城,宮中一聲鐘響,內城八門緩緩關上,許凌雲形單影隻,當夜離開京師,南下江州。

三個月後,晚春時節。

第二場邊關大戰結束,鎮疆大將打了一場漂亮至極的勝戰。玉璧關以北,狼山七百里地至黑河的匈奴領土全數淪陷,邊關將領斛律科殺敵三萬,俘敵萬餘。

匈奴人第一次召集起的部隊幾乎全軍覆沒,東匈奴王被斬首,狼山千部人人自危,再次集結起十萬騎,陳兵黑河北岸,預備迎接即將到來的,虞國大軍趕盡殺絕的一場血戰。

兩百年前李慶成的那一場大屠殺仍歷歷在目,將黑河染成血河,三年血水不退,兩岸紫黑土地五年後爆發的那場瘟疫已被記入史書。

匈奴人率先挑起了戰爭,如今是還債的時候了。

然而狼山伊克羅部仍作出了最後的努力——數名酋長派出信使,前往京師覲見虞國皇帝李效,提出議和。

朝堂上群臣爭論不休,為的就是議和一事,匈奴使節還等在京師外,太和殿上已吵得像個菜市場。

事出突然,李效連摺子都沒看,匈奴使節破曉時等在城外,林懿與六部尚書已吵開了。

李效剛睡醒,還有點迷糊,較之兩年前的浮躁,現已身為人父,多了一份沉穩氣質,凡事不急於判斷,只先聽。

「陛下。」林懿道:「各位大人請先安靜,臣有幾句話想說。」

交頭接耳的眾臣停了話。

李效道:「閣老但言無妨。」

林懿:「如今的形勢,較之兩年前我大虞軍出玉璧關時已有不同了。」

李效:「何出此言。」

林懿:「昔時是匈奴人主動挑起戰爭,這兩年內,陛下天子之威震懾四海,我軍節節進勝,匈奴一交手便不住退敗,自楓山東系山嶺退出鹿野,再退進長冬林,而後退向黑河。反觀之,我軍在黑河南岸留下了匈奴軍的一萬多條性命。」

林懿總結了一年多來的軍情,又道:「匈奴一敗再敗,不得不退到黑河北岸,最後那場大捷更將東匈奴王當場擒殺。現在他們已經無路可退了。」

李效嗯了聲。

林懿:「如今背靠故土,狼山前的黑河,正是千餘年前匈奴人的發源地,他們的背後就是東西匈奴綿延近千里的村落。臣斗膽問一句,各位主戰的大人,覺得那十萬匈奴軍是否會像匈奴王的兵馬一般,再次敗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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