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沉靜面色的張知隱聞言,神色頗為動容。
「將軍長戟破風穿雲,運兵詭沒連環,次次戰役身先士卒、將心同心,為人灑脫豪爽,不為浮名。當今世上,狂歌英豪,非將軍莫屬。」
常歌聽他一頓夸,在徹骨之寒中還生出一絲暖意,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
張知隱忽然單膝跪地,行大禮:「知隱從戎,只因自小仰慕將軍一腔豪氣、睿智颯爽。益州得以共事,更發現將軍為人暢達、賞罰分明,讓驃下更為嘆服。蠱毒之事,我只恨自己未能早日發現將軍、更恨自己不能以身代將軍受苦。」
常歌本想拍拍他的肩膀,想起自己周身徹骨冰寒,只好作罷,僅言語寬慰說:「此事與你無關,你不必過於自責。只是我防人之心太弱、總受人愚弄罷了。」
張知隱沉默片刻,問:「將軍現下身上可好些了?」
常歌點頭道:「比之前好些,但還是冷的緊。」
張知隱似乎心有鬱結,來來回回望著常歌。他想開口、卻又垂下眼睛作罷。
他的思慮被常歌注意到,常歌開口問道:「知隱……你在思索何事?」
張知隱略有遲疑地開口:「將軍……倘若有一毒藥,可克此冰魂寒毒,但損身,更折性命,你會使用麼?」
常歌不假思索:「若真有此毒,我斷會使用。」
接著,他解釋道:「我倒並非怕這什麼蠱毒痛苦。只是,夭折性命之類的……咱倆這種刀尖上起舞的人,真不知天命何時,與其惴惴不安惜命,還不如有酒皆樂、有飲即歌,順性當下、踏實人間。更何況,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1],生死而已、何足為懼。」
更何況……
常歌又回想起祝政那複雜而驚詫的神情,口口聲聲質問著為何要殺了游心。
還有莊盈甜笑著說「將軍的第二杯鴆酒,可能就在路上了」。
混亂寒冷中,他卻又想起了那天清晨的意亂情迷……那究竟算什麼?
常歌對於祝政來說,又究竟算什麼?
他想不透、也不敢想,只怕答案像冰魂蠱毒一樣,凜冽寒心。
若不是他一時被滇南的繾綣暖風吹昏了頭,也斷然不會大意、中了這冰魂蠱毒。
常歌心中墜墜的,滿是痛苦和失望,他看著仍單膝跪地垂首不語的張知隱,問:「知隱,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張知隱自腰間摸出一個泥陶小瓶,雙手舉過頭頂,說:「此乃燧焰蠱毒。此毒並非冰魂蠱毒解藥,只是此毒服用之後,全身皆是暴怒邪火,恰可壓制寒霜冰魂之毒,能緩一時之憂……至少,能行動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