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常歌都哼著輕快的調子,自車輦的小窗中不住地向外看。時不時同司徒空調笑幾句,嘲笑他又要被博士[1]留堂了。
司徒玄望著他,心中不住在想,這位哥哥心中為何有這麼多的歡欣喜樂。
這個問題,在宮城拜禮過後便得到了解答。
「雪地里,怎麼穿得這樣單。」
一臉淡漠清冷的太子扶胥瞟了常歌一眼,就像常歌毫不猶豫解了自己的大氅那般,也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玄色大氅給他披上。
常歌望了他一眼,眸中儘是歡欣。扶胥也回望著他,眼中都是化不開的暖與柔。
自從見著太子扶胥之後,常歌的眼神便再也未落在他人身上,包括與他一同到來的司徒空,包括仍披著他大氅的司徒玄。
直到幾年以後,司徒玄回味起來,才明白了常歌眸中的熱切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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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玄終於由博士[1]帶著,開始習《孫武兵書》。
博士下發了一篇優秀述論,供同級的門生學習傳看。司徒玄赫然在落款處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
常歌。
司徒玄悄悄地摸了摸讓他心猿意馬的這兩個字,他眼前仿佛浮現了跪坐著提筆的常歌,自一點開始,由一捺收尾,落下了自己的名字。他的心中,忽然一顫。
原來「常歌」二字,已在不知不覺中,讓他如此沉迷。就像被下了蠱。
司徒玄邊饒有興味地讀著,邊聽著博士用盡各種溢美之詞誇讚這篇述論,誇他穎悟絕倫,誇他是天選將才。
司徒玄心想:誇得不夠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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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玄曾經是很愛武學課的。教習騎射的博士,俱是領過兵的將軍,馳騁而來的畫面,讓司徒玄又是雀躍、又是羨慕,還帶著些期待。他期待——他的驕傲烈焰,以後也會是戰場上叱吒的將軍。
更何況,他時不時還能看到隔壁的場地。
有時候,他能看到一抹絢爛的紅,束著廣袖,露出結實好看的小臂,專注地練習射術。他好看的弓姿和飛揚的發,漫射地全場都是明艷的光芒,直照進司徒玄心中。
有時也會看到快意的紅,緊伏在馬背上,時而側攀、時而後仰,展示著騎術。他像只於飛的鳥,自由而無束。司徒玄總這麼想。
每當此時,同年或不同年的貴遊子弟總會悄悄地瞟上一眼,有一搭沒一搭地夸上幾句。
司徒玄心想:誇得不夠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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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便煩了武學課。
博士點了人做切磋示範,恰是他自由而明艷的鳥和……太子扶胥。
兩人站在場上,相對深鞠一躬,對望一眼。二人的眼神中,是欣賞、是喜悅、是動容、是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