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九年六月初四,卯時一刻,東海。
李淵沉默地坐在龍舟上,他朝外頭岸邊看了一眼,領頭的那個是侯君集,他的身後是十余個披堅執銳的士卒。
李淵又看向了他對面的那艘龍舟,上頭也是十余個兵丁,瞧著身上甲冑的樣式應是隸屬於輪值護衛甘露殿的禁軍。
分明是該保護他的,可到如今卻對他拔刀相向。
瞧著李淵面無表情的模樣裴寂顫著聲音道:「陛下……」
李淵卻像是突然驚醒般,他好笑地看向裴寂:「到最後,也唯有你是同朕一起的。」
說著李淵看向坐在他對面的幾個人:「陳叔達,蕭瑀,我怎麼也想不到你們這向來不對付的兩個人如今居然站到了一處,你們同我說說,你們就真的這麼喜歡我這個兒子?」
「我待你們也不薄吧?」
話落李淵突然點了點頭,他此刻的神情似喜似悲:「也不怪你們喜歡他,在我稱帝前我也是最喜歡這個兒子的。」
「性子好會說話又能打,我如何不喜歡呢?」
李淵喃喃著,他長嘆了口氣:「沒想到終究還是我輸了,我想著要他死,卻不知道今日我還能不能活下來?」
陳叔達頓了頓:「陛下乃秦王君父,秦王必是不會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的。」
李淵聞言驟然笑出了聲,他下意識提高了音調反問:「該做的不該做的他不是全都做了嗎?!」
「區區一個弒父我想他又如何做不出來,難不成你們還會為我爭辯嗎?!」
話到此處李淵譏笑一聲:「只怕是迫不及待就要喜迎新天子了吧?」
「這便是陛下想錯了。」
長孫無忌坐著條小舟悄無聲息地靠近李淵所在的龍舟,卻不料他剛剛捧著紙筆與玉璽來次便聽到了李淵這麼一番話。
他一邊起身一邊借著宇文士及的力道登上了龍舟,他先是低低同宇文士及道了聲謝,隨後將紙筆同玉璽一道放在一旁:「陛下可知道太子此次舉薦齊王為帥是何目的?」
不等李淵回答,長孫無忌又自顧自道:「在踐行宴上殺了秦王然後便進宮逼迫陛下交出皇位,其實同我們今日的做法也沒什麼不同的,不過是誰下手快罷了。」
「若是照著太子的計策,我們大王早便可這麼做了,可陛下有想過嗎?二郎為何一直隱忍到了今日,為何隱忍到了陛下想要他自盡以證清白的今日?」
說著長孫無忌眸中閃過一絲譏諷:「今日這一切不都是陛下逼著二郎做出決定的嗎?」
李淵深吸口氣,他狠狠攥拳:「若知有今日,朕早該便在秦王一戰擒二王后便直接鴆殺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