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聲音響起,如金石相撞又清澈冷冽,叫人無端端想到高山上的白雪,被日頭照得粼粼發著光。
裴寂居然一時半會沒有反應過來,他此刻正被長孫無忌若有似無的暗諷給攪和得心煩意亂,只直愣愣盯著長孫無忌,心中還奇怪非常,也沒見長孫無忌動嘴啊,那這話是誰說的?
長孫無忌挑眉:「裴公看我做甚,我如今又管不著朝堂中的事,陛下問你呢。」
裴寂這才慌慌張張醒悟過來半跪在帷幕之前:「早早得了陛下的令,自然都是準備下去了,陛下可隨時前往太廟。」
帷幕後頭的聲音停了一瞬,再度響起時卻莫名帶了些喟嘆和說不清道不明的傷感:「倒也沒那麼急切,這個年還是要好好過一下的。」
「阿娘也是如此希望的吧。」
最後那一句話很輕,隔著帷幕傳過來幾乎是聽不真切的,只隱隱約約能察覺出來說這話的主人的悵然。
不知為何裴寂的心越跳越快,各種無端端不好的想法湧入心中,但就好似他的周身都被一片白霧所包圍,拔劍四顧卻只余茫然。
但同時裴寂似乎又很清楚,他在朝中的日子真的不多了。
「嘩啦」一聲,帷幕被掀開。
裴寂不由自主抬眸,一雙常年征戰的武將的手虛虛搭在帷幕之上,冬日的陽光不刺眼灑落下來卻是襯得眼前這人愈發貴氣清潤,裴寂有些看不清楚李世民的面容。
但很快,隨著腳步聲響起,裴寂當即垂下了腦袋放緩了呼吸。
大輦一輕,李世民已然落了地,直到這一刻裴寂才恍然反應過來,居然已經到宮城了嗎?
「回來了,各歸各位吧。」
各歸各位……
瞧著長孫無忌下了大輦跟在李世民的身側的背影,裴寂苦笑一聲。
長孫無忌能跟著李世民,他又能跟著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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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能跟著誰呢?
裴寂斂目,快兩個月的功夫,他一直在心中問自己這個問題,就算是如今照例被李淵召入宮陪伴,他心中所想還是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