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齡愣愣起身,像是有什麼東西指引他歸家一般,他一步一步走到了當初秦王府的位置。
這個地方如今已被突厥人所占據,當初的火燒長安還是太過倉促了,倒是替後來的突厥留下了些糧食補給。
所過之路有來不及遷出的百姓,有兇惡的突厥人笑鬧著一刀將人挑起,而後便哈哈大笑朝身邊人炫耀自己的武力。
又是一個突厥人皺著眉翻閱著晦澀難懂的文書,他抓了抓脖子隨意將手中的東西撕毀一拋,漫天飛舞的紙屑紛紛揚揚落下。
就如紛飛的雪,某種意義上來講居然漂亮極了。
房玄齡抬眸伸手捉住了一片,那是李淵南遷慌忙之下來不及帶出的朝廷公文文書,除此之外……房玄齡的目光左移,是凌亂破碎的前朝舊史,四百年大亂南北對峙百年,本就史料不全,幾代人的堅守如今更是全數被毀,再過個一二十年,這些舊事還有機會重見天日嗎?
房玄齡突兀一笑,此刻的他好似一個孤魂野鬼,沒有人能發現他,而他卻也恍然不覺只順著自己的心意來到了從前秦王府書房之地。
已經再也瞧不見從前的影子,房玄齡停下了腳步,他的目光落到了一本褶皺又覆滿塵埃的文書上頭。
房玄齡的心怦怦直跳,他快步上前手忙腳亂地半跪在地將其撿起,不過翻開的第一頁,入目的是熟悉的字跡。
縱使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李世民的字依舊是鋒芒又充滿銳氣的,就好像他這個人一般,從來都是不懼天地任他而行。
那是……上萬字的諫言奏表。
民生,軍事,甚至連要如何禦敵突厥要擇那些將領他都一一寫下了。
只是可惜,這樣的一份奏表如今卻落了灰塵孤零零地躺在此處。
李淵看過嗎?
房玄齡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了。
他小心翼翼地將奏表撿起,仔仔細細抹去了上頭的灰塵,而後他將奏表放到心口的位置,淚流滿面。
好像是過了許多年,又好像不過是過了幾息的功夫。
房玄齡只覺得自己是大限將至,所有的記憶都模糊了起來。
武德九年,秦王故去,突厥南下,天下再度大亂。
武德十一年,太子李建成發動兵變軟禁李淵,可他那那心心念念的位置不過做了一年,便死於李元吉手中,至此唐廷徹底四裂。
突厥入主長安,隋末大亂再度重啟,只是這個時候沒有李世民,突厥有了足夠的時機修養生息,本就控弦百萬的突厥更加強大。
不僅如此,西域各國同樣虎視眈眈,而近來才崛起的高原之國吐蕃更是想要摻和這早已亂得不成樣子的中原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