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里沒有動靜,只拿搖櫓的漢子悶聲悶氣問道:“你尋五爺作甚?”
展昭便道:“在下受白錦堂白大哥所託,向白公子傳話來的。”
他話音未落,就聽到船艙內有人哼笑道:“空口白牙信口開河又不要錢,我大哥的弟弟可不是要遍天下了?”
那語氣嘲諷又有點傲慢,嗓音里還有幾分少年人變聲期的澀然,卻意外的不怎麼討人厭。
展昭道:“在下有白大哥的貼身玉佩為證。”
船艙內靜了靜,而後就見一個人走了出來,看外表約莫只有十五六歲的模樣,眉眼華美器宇不凡,一襲錦衣頭上束著玉冠,微微抬著下巴看人,不知怎麼的突然叫展昭想起了那被嬌寵著長大的貓兒,有幾分磨人反覆的小xing子,卻反倒更加叫人喜歡。
只看那張與白錦堂有著五分相似的臉,展昭就知道自己沒有找錯人。
“拿來。”白玉堂伸手,展昭就從衣襟里取出玉佩遞了過去,那塊算不上什麼好玉,雕工也不過一般,但因著長期佩戴的緣故觸手溫潤滑膩,花紋也被摩挲得邊角光滑,幾乎看不出刀口斷續的痕跡。
白玉堂只一掂量就知道這是自家哥哥的東西,點點頭道:“他叫你傳什麼話?”
這麼說著的時候他抿著唇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唯獨比剛剛略高了些的聲調泄露了他真實的想法。
這種別彆扭扭口是心非的樣子叫他看起來仿佛還是個孩子一樣,大抵是被寵得太好了的孩子都是這幅模樣吧。
二十一歲的展昭面對十五六歲的白玉堂,心裡充滿了微妙的包容。
“白大哥說此番金風細雨樓內務繁忙,又事關重大不得脫身……”展昭斟酌著用詞,試圖儘量委婉地告訴白玉堂他哥哥要失約了。
白玉堂不等他說完就撇撇嘴道:“他中秋來不了了是吧。”
“……嗯。”展昭抿抿唇,莫名地充滿了罪惡感。
“就像我多稀罕他來一樣。”白玉堂抬起下巴,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不提那掃興的了,爺帶你去城裡樂呵樂呵,千萬別跟爺客氣!”
他自然是不缺錢的,他義兄盧方和蔣平都是一方巨賈,親兄長白錦堂更是金風細雨樓的總管,一個兩個大老爺們跟白玉堂年齡相差不少,寵孩子的唯一方式就是可了勁兒地給孩子塞錢,再加上白玉堂自己也多少經營了些產業,小金庫充盈的很。
他豪氣地表示爺不差錢,攬著展昭進了船艙,揚言要帶著對方好生樂一樂,聊起城裡的姑娘們熟稔之極。
展昭溫和地笑起來,想著得了空許是該給白錦堂寫封信,聊聊關於弟弟的教育問題了。
當然,等他發現白玉堂也就是嘴上說得厲害,實際上連姑娘的小手都沒拉過之後,暫時放棄了和白錦堂jiāo流教育的想法。
白玉堂帶著,準確的說應該是拉著展昭在城裡喝了一夜的酒,天快亮了才醉醺醺地帶著展昭坐船回了盧家莊,他醉得很厲害,幾乎可以算作是被展昭給背回來的,一路上趴在人背上還嘟嘟囔囔用金陵的方言講著胡話,展昭一個字也聽不懂,就隨便他說著,穩穩噹噹把人背到了盧家莊。
盧方早就使人在莊外等著了,丫鬟小廝七手八腳把白玉堂送去休息,又引展昭同盧方等人見了禮,盧方聽聞展昭乃是自白錦堂那邊過來的,自是引為上賓不提,挽留著展昭在盧家莊多住上些時日。
第四十三章
大理多山林, 相傳在崇山峻岭之中隱藏著一處山谷, 樹木經年不凋, 花朵四季常開,滿坑滿谷儘是奇花異糙,又有猛虎迅鷹守護, 乃是神仙居所。
這個傳說從不知道多少年以前就有了, 也確實有山中歸來的樵夫獵戶自稱誤入神仙谷, 但一沒證據二沒證人,口說無憑多是被打作chuī牛之類的笑談, 到了現在,神仙谷也就是個民眾口口相傳的故事了,沒人相信世間當真有這麼一個神奇的地方所在。
但神仙谷確實是存在的。
谷外已是寒冬, 大理的冬天即便再怎麼溫暖, 也是有幾分寒意的,但走進這山谷卻瞬間暖和了起來, 濕熱的空氣撲面而來,混合著濃郁的花糙芳香,仿佛一夕之間從冬天變成了chūn天, 滿目儘是蔥蘢, 深深淺淺的綠把視線所及的一切染上了生機盎然的色彩, 間或雜著些或紅或白的花,也不知是什麼品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