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作死也就作了,带累别人就是他的不是了。
唐安思索片刻,圆场道: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另一位中年学士问道:季编修作何解释?
季玦冷冷道:句子我确实写过,可顺序似乎有些不对。
哦?
衅发萧墙是上次帮张修撰写的不错,以古照今,何无异乎这话,是我刚来翰林院第三天时帮他写的。
竟有此事?有人奇道。
张修撰时常病休。方朗补充了一句。
离张修撰最近的那人插话道:怪不得季编修怀恨在心
季玦淡淡地扫了那人一眼,那人又讪讪地闭上嘴。
当时张修撰只编到前朝太宗年间,我便接着续。写到太宗与臣下庭中奏对,言及治国犹栽树,而下一句便是明镜所以照形,古事所以观今,以古视今,何无异乎?有什么问题吗?
季玦咳了两声,继续道:最近的一次接至五王之乱,我写的是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这句又有什么问题?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张修撰把两句话拼在一起说,又是何居心呢?
众人有转头看向张修撰。
只见他一副气极之态,拿着那本线稿,怒极反笑道:拼在一起说?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你自己写了,又转头不认账!
有人去看他手里的线稿,逐字逐句看下去,上面赫然写着那几句话。
同室操戈,衅发萧墙,至以祸延四海明镜所以照形,古事所以观今,以古视今,何无异乎?
季小郎君,这是你的笔迹吧?那人把线稿递过去。
季玦看了一眼,道:是我的。
他顿了一下,又道:形摹了个十成十,但且不说行云流水,笔力都是滞涩的。
唐安也把那稿子拿来看,笑道:不是季小郎君写的。
张修撰面无表情道:你二人私交甚笃,又是同年同榜
唐安的笑容更大了:张修撰的意思是,唐某在扯谎?
张修撰不说话。
季玦拿了纸笔,写下内容相同的一行小字,却是用张修撰的笔迹写出来的。
张修撰,现在我说这是您写的,您可有什么话说?
你你张修撰眼睛睁大,涨红了脸,他喘了两口气,道,你自然是要为自己辩白的,这说明不了什么。
季编修,可还有谁见过你的初稿?寻个人证也是好的。
季玦摇了摇头:并无。
那你这空口白牙的,我们想信你也不行啊。
季玦朝说话的那人看去,笑道:季某也曾见过您的书法,入木三分,着实不错。明个儿季某临摹上三五张,让整个翰林院欣赏欣赏。诸位可有这个雅兴?
几个单纯看热闹的笑成一团,说:荣幸之至。
那人便不说话了。
这边聚了不少人,赵慈想不知道也难,他踱过来,手背在身后,板着张脸,众人便安静了。
赵学士。大家纷纷行礼。
赵慈还了一礼,而后手掌摊开,伸在了张修撰面前。
张修撰把线稿递给他。
赵慈大致看了一遍,笑道:文采斐然。
赵学士
知道你想说什么。一个个的聚在一起,就是为了这点小事闹?
这怎能算做小事呢张修撰道。
行文有些许不妥,改了便是,值得如此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张修撰,这是你的稿子,你改了便可。赵慈大事化小和稀的本事不小。
可赵学士,是季编修他对我包藏祸心
陛下圣明,宽宏大度,怎么可能搞因言获罪这一套?赵慈不理张修撰。
什么因言获罪?这道声音由远及近,传入众人耳中。
众人寻声望去,竟看到皇帝陛下朝这边走来。
诸位说什么呢?皇帝感兴趣道。
回陛下,一些小事罢了。赵慈轻描淡写道。
岂料此时张修撰向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悲凉道:陛下,臣冤枉啊。
赵慈皱了皱眉。
皇帝感兴趣道:怎么?赵学士还瞒了朕一桩冤案?
赵慈把那稿子呈给皇帝,笑道:臣方才还对他们说,陛下雅量,不会计较这些东西,他们过于紧张了。
皇帝没搭话,只翻着稿子。
赵慈在心底狠狠骂了一句张修撰这位皇帝是否雅量,他们可都清清楚楚。
皇帝神色渐冷,看向还跪着的张修撰:这是今年探花郎的笔迹,你冤枉什么?
可这一段是臣负责的呀!季编修如此,不是让臣难做吗张修撰道。
你负责的,他写这个干什么?
陛下,季玦笑道,您那天下午在值房见我时,我便在写这个,张修撰时常生病,我帮帮他罢了。
皇帝点了点头,沉默片刻,道:把这两句话写在一起的,其心可诛。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悄悄看季玦。
季玦竟然还瘫着那张冰块脸,定力极强,连一声辩驳都没有了。
张修撰还跪着,声泪俱下道:还请陛下明鉴!
皇帝又把玩着手里的线稿,把它翻来覆去地转,就是不说话。
因言获罪皇帝低声道,此等先例不能因这点小事而开,朕亦不是斤斤计较之人。
陛下
张修撰正想说什么,又被赵慈打断:陛下宽宏仁爱。
只是
众人屏住了呼吸。
这玩意儿不是季小郎君写的。皇帝重重地拍了一下稿子。
陛下怎知?
季小郎君也说了,他那天动笔时朕在身边,朕虽仅阅至真伪之论那处可当时朕来得突然,他在纸页侧面留下了一个墨点。
皇帝拿着稿子,嗤笑道:朕手里这个可没有。
不知道是谁吸了口气。
这可不是因言获罪的事儿了,皇帝似笑非笑地盯着张修撰的发顶,你说是吧?这位修撰?
张修撰低着头,表情看不真切。冷汗渐渐从他脸侧冒出来,悄无声息地滴在地上。
陛下慧眼!众人纷纷捧他,季玦又跟着行了一遍礼。
张修撰的身体晃了一下,地上的水滴越来越多,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这或许是有人看不惯微臣和季小郎君,故意换了东西他强自描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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