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深深看了他一眼,終究是沒在說些什麼。
他們的積怨頗深了,誰人都知曉楊曙光當年有多疼愛李月晚。
兩人做對食已經有十多年了,便是楊曙光得了什麼好東西,都是要先給李月晚送去,人都道,倘若他是個全人,怕是不少姑娘都想嫁。
寒冬大雪,他還是東廠的秉筆,李月晚受了罰,他當差走不開,前掌印卻趁機為難,當夜為了去見李月晚,他受了三十大板,最後拖著血淋淋的身子一步步挪向乾清宮。
寵妃有意為難,皇帝便罰李月晚跪在雪地中,待他到之時,李月晚早已虛弱的不成樣子。
「月晚大病初癒,奴婢願替她受罰,還請陛下恩准。」楊曙光跪在她身旁,這般道。
「陛下,你瞧啊,一個宦官都能踩在妾的頭上了。」寵妃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他明顯覺得出了,皇帝瞧他是愈發不順眼。
那日皇帝醉了酒,暴虐的皇帝聽著愛妃哭哭啼啼,便下令:「曙光乃朕親信,可女人是誤事的,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李月晚其罪當誅。」
他輕飄飄的一句其罪當誅,楊曙光半輩子活在了內疚與仇恨中。
太后微哂:「你倒是個痴情的。」
李月晚是當年她安插在皇帝身邊的女官,既是她的人,她知道的自然不止這些。
李月晚是生養過的。
那年在她身邊伺候,被她看出了端倪,卻是不論她說什麼,李月晚都不肯開口說出這孩子的身世,後來這孩子三歲時便留在了慈寧宮。
楊曙光卻不介意這些,李月晚死後,更像是把情感通通寄托在了這毫無血緣關係的孩子身上。
不過楊曙光肯這般想也是好的,若非他如此,她如今手上還缺一把利刃。
「陛下暫將和親的日子定在了仲春末,而今臨近年關,還請娘娘放寬心。」楊曙光對於她的話置若罔聞,只這般道。
太后瞭然,笑道:「哀家並非不近人情之人,你將這事辦的漂亮,哀家自是要獎勵你的,你看這般如何,年關免了邵文來的差,陪你回楊府用團圓飯。」
這樣的回答是他沒想到的,幸而他習慣了常年喜怒不形於色,垂首道:「多謝娘娘。」
「哀家倒願意聽你們喚哀家殿下。」太后幽幽嘆道,「罷了,回去吧,莫惹皇帝生了疑。」
先太后有勇有謀,身邊人都要尊稱一聲太后殿下,殿下的意義自是同娘娘不同的。
「那便預祝娘娘,早日將大殷治理成百姓安居,君王賢明的王朝。」楊曙光臨行前,回頭朝著她道。
太后看著那不再年輕的身影,緩緩眯了眯眼眸。
硬雪被日光照映的晃人眼,他獨自走在宮中復道上,驀地想起謝謹庭還是少年時曾問他:「乾爹,你有那麼多次能得手的機會,為何不復仇。」
他承認,他的確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若非如此,他也不至於讓謝謹庭小小年紀便跟在身邊歷練,他想早日將他培養出來,好離了皇帝。
免得瞧見皇帝那張臉,他便再也忍不住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