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乎情,止乎禮。
將軍府嫡子鬱鬱寡歡,便是那株細心呵護的烏羽玉梅也跟著枯了,一夜間全然凋零。
蒹葭堂充斥著烈酒的味道。
幾分醉意上頭,眼前已然開始朦朧,沈卿歡面頰泛著紅暈,只手端起酒盞,卻未曾拿穩,晃了兩晃,酒液撒了一半。
她滿不在乎地揚起酒盞,對著窗邊明月,可原本皎皎月光被什麼漸漸擋住。
「……兄長。」沈卿歡看著眼前那張臉,喃喃出聲。
那人不曾應她,自顧自的坐在她對面,指節搭在面前一盞上。
「你說,他為何不來看我,是不願再看到我了嗎,」說到這,她低低的笑了一聲,迷濛道,「你看,我總是說什麼,他便信什麼,我說再也不見,他便真不來見我了,可我只是想讓他哄哄我,他哄我,我一定會去的。」
「可他連騙都不願騙我。」
沈卿歡一仰脖,露出脆弱白皙的脖頸,一絲酒液順著唇角落下,流進更深處,形成一片洇濕。
對面那人垂著眼眸,一言不發,是醉話最好的傾聽者。
「他再不來看我,便再也見不到我了……」似是感慨,似是喟嘆,她伏在桌案上,再也不醒。
她真希望,再也不用醒。
尚書府書房內昏暗一片,牆壁內卻隱隱傳出氣聲,細若蚊蚋。
暗格。
沈江河俯視地上端跪著的黑衣人:「你切記看好,若是和親的隊伍又任何動靜,都要第一時間來講消息告知我,最主要的,是小姐的安危,若是歡歡出了事,你提頭來見。」
「屬下明白,主子放心。」黑衣人保證道。
暗閣重新安靜下來,唯留小窗映出天邊的明月。
太子的忘恩負義與利用,他全然看在眼裡,一樁樁一件件,他都要加倍的為整個尚書府討回來。
沈江河看著遠處,緩緩收緊了拳頭:「歡歡,這次,爹不會再讓你委屈了。」
仲月末,是大殷最為恥辱的日子。
當朝太子妃以和親為由,被浩浩蕩蕩送往流竺國。
城門口,馬車停了許久,直至外面皇帝身邊的中貴人捏著尖細的嗓音道:「吉時已到,娘娘,再不走,恐惹得陛下動怒。」
「再等等。」沈卿歡平靜的道。
「等?等什麼,等有人來救娘娘嗎?」中貴人幸災樂禍的笑了兩聲。
眼下誰人不是在看她的笑話,看太子府與尚書府的笑話。
桃之掀開帘子呵斥道:「放肆,你便是這麼對主子說話的嗎!」
「哎呦,當真是冒犯,不知這馬車裡是哪個宮裡的主子,」中貴人作態的奉承,隨後啐了一口,「嫁到流竺國,還指望誰捧著你不成?」
「我去流竺,是免大殷出兵備受侵犯,卻也輪不到中貴人出言教訓。」沈卿歡淡聲道。
桃之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口:「娘娘,我們等了兩柱香的時辰了,再等下去,怕是真誤了吉時,當真不走嗎?」
「再等等。」她只這般道。
她不信,不信謝謹庭不來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