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瑜神色不顯,平靜答道:「我知道,他們該死,我知道冬兒會替我出氣的,我很開心。」
冬兒攀在他肩上的手臂沒了力氣,滑落到了身側,閉上眼柔聲說道:「殿下,能不能晚一些再回去,那些藥太苦了,我也不想被扎針了,我是不是好不了了……我其實,能感覺到的。」
「不許說傻話,你胡說什麼?」蕭瑜心中急切,可是也不想凶嚇冬兒,轉道:「只許這一次了,冬兒不准說胡話氣我,這三日我難得心情好了一些,你便又說煩心的話惹我難過了。」
今晨太醫說冬兒好轉,蕭瑜便已經為冬兒診脈,可是她的脈象依舊如故,是象徵康健的脈象,只是事到如今蕭瑜願意相信一切,願意用一切騙自己,只要冬兒可以好好的,總歸他已經是重活一世的人了,哪怕此時告訴他這是老天對他降罪,他死後要被油煎火烹,亦是心甘情願,深信不疑,只要冬兒能夠好轉。
他不明白為什麼,這到底是什麼病,為什麼普天之下找不到一篇醫方,若真的是他的報應,為什麼偏偏報應到了冬兒的身上,為什麼不是他來受這些苦痛?
冬兒不再說了,其實她還有些話想說,也的確會讓蕭瑜難過,其實那些人所言或許也是有道理的,她自己的身體她自己清楚,或許自己真的是命中福薄,即便是和蕭瑜有了來世,也不能再續前緣了……
或許她離開也並沒有什麼不好,至少這一世,和蕭瑜在一起的每一天她都全然滿足,每一天都是那樣無憂無慮,開心快樂的,她方才胡思亂想了很多,恰好等她走後,蕭瑜可以另立新人,那些流言蜚語都可以推到自己的身上,算是自己為蕭瑜做的最後一點事,希望他永遠平安無虞,穩坐江山,她沒有後悔遇見蕭瑜,前世不後悔,今生亦不後悔。
只是,還有一些遺憾吧,她不能再陪著祖母了,今後世上就只剩祖母一個人了,還有梅音,或許來不及抱一抱她的孩子了,還有許多東西割捨不下,也不知道沒有自己在身邊的蕭瑜,會不會每日傷心難過……
冬兒緩緩闔目,聽到蕭瑜呼喊自己的名字,想要回應,可是卻如魂魄脫體一般,什麼話也說不出,再醒來時,便是痛,與前幾日尚且能忍受的痛一般,這次的痛蝕骨鑽心,逼迫她哭喊宣洩,她握緊蕭瑜的手,可是卻又什麼也抓不住。
這整整一日夜,冬兒便在痛中哭喊了一個日夜,她素來堅強不願讓旁人擔憂,卻也是真的忍受不住痛楚,不得已叫苦,太醫們卻仿佛束手無策,這樣的哭喊聲絕是代表何種疼痛,他們不會不知,皇后娘娘仁善,可是這仁善除卻讓眾人慚愧恨天,卻再無他用,莫不是老天不開眼,一定要將皇后娘娘帶走去嗎?
整一日夜,旁人或焦心嘆息,或慌亂無措,蕭瑜只無言守在冬兒身邊,她□□哭喊一聲,對他說一聲疼,便有一根指粗的錐刺在他心口來回穿透。
這一次的心悸比以往來的更猛烈,冬兒吃不下一點東西,就連喝水也是困難,熬煎約至深夜,才終於被強灌下了安神的藥,堪堪睡去,只是看她緊蹙的秀眉,想必在夢中也並未得十足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