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被废,新帝将要登基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别院。
这一次,向婉儿传递消息的人高级了,就是武太后本尊。
婉儿含笑听武太后向她绘声绘色地叙说李显被废的情景,仿佛这人也身临其境了似的。
婉儿暗自摇头,心道明明这人根本就没出现在当场,只有裴炎和范珣以及那么御林军的将士,被当作了废帝的工具。
到底,那个被废掉的,还到远地就藩的,是她的儿子。
还是这样冷的天气
想到此,婉儿的心里默默叹息。
她不想,让自己的爱人,成为为了权力而无所不为的人。
朕连韦家一并发配了替你出气,你可高兴?武太后期待地看着婉儿。
婉儿微怔,定定地看着她。
婉儿方意识到,她此前便是要利用武太后的醋意,来一步一步达到自己的目的。
从一开始,她的目的便不单纯,手段自然更不单纯。
可是这世间,哪有什么真正的堂皇正大?
只要只要能实现她想要的结果,就好。
可是婉儿还是禁不住要试探地问:庐陵王是太后的儿子
话中的意味,已经明白不过。
武太后闻言,眉峰挑了挑,眼中闪过一瞬的复杂,但很快就化作了一种沉稳决断的神色:新帝,也是朕的儿子。
婉儿暗自抽气。
她已经能够预感到,一场血雨腥风,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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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儿: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给你我想给你的,包括我自己。
阿曌: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爱你,包括你。
第115章
不出太平所料,武太后果然是在别院,和婉儿在一起。
母亲对上官真是越发地上心了
太平心忖。
她其实无意干涉,当然也没那个能耐干涉母亲的私事。
有时候太平甚至会想,后宫中的女人都是可怜人,连自己这个最最得宠的公主,都有一番说不出的苦楚,何况是如母亲这般,从女人堆里拼杀出来的。
既然父皇已经驾崩,母亲想有个陪伴,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上官这样干净、敏慧又博学的女子,总比冯小宝之属的腌臜男人强吧?
曾经,慑于母亲的强力,太平甚至是想要讨好母亲的
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孩儿,她也是打算讨好母亲的。
可是,随着李显被废,又马上被要求就藩,其态与发配并没什么分别。
那般窘迫,那般凄惶地离开了东都
太平只要一闭上眼睛,李显落魄得像个小老头儿般的背影就在她的眼前晃啊晃;而昔年李弘活着的时候的样子,还有李贤就这么一股脑地涌上了心头。
这让太平有一瞬的惶惑:他们都是母亲的儿女,她会不会也和他们一样的结局?
从踏入别院的那一刻起,太平就努力收拾起自己的情绪,使得自己看起来,与平时并没有什么分别。
见过母亲!母亲万安!太平向武太后行礼道。
武太后居高临下地瞧着她,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神色的异样。
不过,武太后什么都没有表示,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上官娘子也在这里呢。
那意思,明摆着是让太平也向婉儿见礼。
此举不止让太平一愣,婉儿的脸色也微变了变。
太平直觉今日与往日不同:母亲这是想让世人认可婉儿是她的身边人的意思吗?
迫于母亲的威压,太平不敢犹豫,也向婉儿欠身行礼:见过上官娘子。
她称呼惯了上官的,上官娘子什么的,叫着还真别扭。
婉儿忙侧身躲过她的见礼。
太平是长公主,超一品的品阶,没有向她行礼的道理。
婉儿不由得心头暗怪武太后:这人也忒着急了些!
不过,想到武太后此举背后的心思,婉儿的心里还是泛过了几丝甜蜜。
不敢,殿下还是一如往日称呼便好。婉儿道。
还是叫我上官吧,彼此心里都舒坦些。
见婉儿连自己的半个礼都不曾受,亦不见分毫的狂悖模样,太平心头稍松
至少,上官没像母亲一般不可理喻。
太平并不想把这种词汇用在自己母亲的身上,但是对于母亲的惶恐心情,却是真真切切的。
她是小辈,合该武太后话说了一半,就被婉儿一道眼风丢了过来,后半句话就这么被噎了回去。
她其实想说,太平从自己这里论起来,是婉儿的晚辈,合该向婉儿行礼的。
自从确定了婉儿的心意,武太后便无时无刻不想向天下昭示婉儿属于她,更迫切地想要婉儿,以伴侣的身份,站在她的身边。
这份心思迫切得紧了,就会忍不住溜达出来。
她也知道婉儿的顾忌,她是无所谓的,却不能在意婉儿的处境。
掂对再三,武太后还是打算想将这事按下。
话锋一转,她看向太平:你这是从哪儿来的?
太平假作根本没听懂武太后刚才的她是小辈的言辞:儿臣从京郊来。今日是显就藩的日子,儿臣去送他一送。
太平还是打算如实回答。
武太后闻言,心头微松。
太平的诚实,让她稍觉放心:她不愁不知道太平的动向,但是她自己查知是一回事,太平诚实对她,就是另一回事了。
武太后看向太平的目光,于是添了几分慈爱。
连带着也关心起了落魄的李显:他们一切都还顺利吧?
他们指的,当然不仅是李显。
太平抿了抿唇,垂眼道:都还顺利。只是
只是?武太后挑眉。
太平心一横,索性直言道:只是可怜裹儿,刚出生不满月,连张襁褓都没有
裹儿?武太后再次挑眉。
就是韦氏刚诞下的女儿,小名换做裹儿儿臣怜他们兄妹年幼,便私自做主,包了些金银细软与他们。太平说着,大着胆子抬眼看母亲的反应。
武太后亦定定地看着她。
那种目光,很复杂,太平一时之间看不懂,却也强忍着胆怯,迎上了去。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良久
太平是这样觉得的。
武太后先开口了,不是对她说话,而是唤赵应进来。
她吩咐赵应马上从内帑支取金银、锦缎、布匹若干,着快马追上庐陵王一行,赐给庐陵王的儿女们。
太平听得呆住,直到赵应领命离开,都没缓过神来。
武太后已经微微含笑瞧着她了:为人父母者,都是一样的心情。
太平不知该怎么回答,这是在说李显看到自己的儿女受苦不好受,还是母亲在说她自己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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