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他死亡的過程未被人察覺,乃是天亮之後粗使下仆打算灑掃庭院時才發現的——但從他被撈起來後那猙獰可怖的神情,也足以推斷這位晉國大長公主駙馬死之前有過怎樣的掙扎與不甘了。
「到靈堂上後,記得不要朝棺材裡看。」以至於簡虛白趕到之後只看了一眼,回頭就私下叮囑妻子,「尤其不要在靈堂上抱清越,免得她不當心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嚇著了!」
他們夫婦倒是雲淡風輕,簡氏族人卻抓狂了!
簡平愉之死猶可以說是老人家上了年紀總是要走的,簡離曠好端端的怎麼就沒了?
尤其還是死在他自己住的院子裡,給他陪夜的下人都死光了嗎?!
幾位耆老找到簡離憂、簡離邈,一致要求徹查此事。
兄弟兩個聞言都是毫不遲疑的答應下來,而且請了幾位耆老各自派遣信得過的人一塊查,聲稱絕對不能讓簡離曠死得不明不白。
結果這麼著,查下來那天晚上是簡離曠自己遣散了院子裡伺候的下人才出的事。
那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自然是為了等人——然後查到他要等的那個人之後,耆老們臉都綠了:正是一直侍奉簡平愉身側的那美婦!
那美婦雖然簡平愉沒有正式介紹過,但這些年來大家也公認她是簡平愉的妾了。
然後簡平愉屍骨未寒,簡離曠竟就同這美貌庶母半夜私會上了,哪能不叫眾人想像豐富?
「這種事情傳了出去,丟臉的是整個簡家。」幾位耆老氣得死去活來,然而為了合族計,不得不選擇息事寧人,同簡離憂、簡離邈商量,「索性這畜生已經死了,那賤婦橫豎只是個奴婢,過兩日打發了她下去給老國公賠罪也就是了——對外,就說那畜生思念亡父,夜半於院中哀悼,不小心掉進水裡,偏趕著冬夜風大雪大,沒人聽見,方才去世的吧!」
簡離憂跟簡離邈都道:「自當從長者之命!」
但簡離邈又說:「只恐夷猶侄兒還有疑惑。」
「他有什麼問題,讓他來找我們這些老頭子!」耆老們原本因為晉國大長公主不肯來遼州弔唁公爹,嘴上不敢說什麼,心裡都暗恨這位大長公主不守婦道。
但現在親自查出簡離曠做的事情,難免懷疑晉國大長公主之所以同駙馬感情疏遠,恐怕也不只是大長公主不好,簡離曠估計也沒少做丟人現眼的事情——同樣是大長公主,代國大長公主雖然被貶去瓊州了,可不一直都跟駙馬很要好嗎?
可見金枝玉葉們雖然高貴,卻也不是一準不會做個好妻子的。
說到底也得看駙馬!
此刻聽簡離邈提到簡夷猶可能不服,既覺得丟臉又覺得惱火,紛紛道,「要不是為了族裡考慮,這等奸.夫.淫.婦合該綁一起去浸豬籠才是!」
簡離邈自然不可能當真怕了簡夷猶,不過耆老們肯把這差使接過去他也樂得省心。
次日簡離曠之死的結果公布,簡夷猶果然不相信,當眾提出了質疑——被幾位耆老罵了個狗血淋頭,說他「目無長輩、忤逆不孝、猖獗頑劣」,要不是簡離憂攔著,有位脾氣暴烈、最重規矩的耆老,差點拎了拐杖要抽他!
簡家內部都知道,簡平愉跟簡離曠在的時候,最重視的絕對是簡夷猶。
現在這兩位在一個月的時間裡先後去世,簡夷猶不過懷疑了下簡離曠的死因,就被耆老們這樣對待,苗氏這個沒怎麼相處過的堂嫂,瞧著都有點不忍心了,私下向丈夫簡夷岷道:「祖父與二叔才去,耆老們就這樣欺負夷猶堂弟,也太過了!」
「你少管點閒事吧!」然而簡夷岷聞言卻是冷笑出聲,「耆老們雖然大抵一輩子沒出過遠門,然而活到這把年紀,又被族人公推出來坐鎮族中,豈是糊塗的人?你以為他們當真不滿夷猶堂弟呢?不過是做給三房看的罷了!」
苗氏前兩年才過門,對於夫家的陳年往事自然懵懂,由於娘家只是鄉紳,許多帝都已經人盡皆知的消息,她也是不知道的。聞言不禁驚道:「三房何以要與夷猶堂弟為敵?才過繼給三叔的阿虛堂弟,說起來還是夷猶堂弟的胞弟哪!」
簡夷岷看了看門外沒人,才壓低了嗓子道:「我們這一房回鄉回得早,所以這十幾年來二房跟三房在帝都是怎麼個相處法,我們也不是很清楚!但阿虛當初之所以被送到宮裡去請太皇太后撫養,正因為夷猶把他推下水池,差點送了性命!以至於皇室震怒,壓著祖父把爵位傳給了阿虛,免得夷猶作為二房嫡長子,承爵之後越發不給這個弟弟活路!」
「那這回二叔也是落水而亡,難道……?!」苗氏嚇得不敢說下去了。
簡夷岷瞥她一眼,滿含深意道:「咱們簡氏一族,祖上連鄉紳都沒出過一個。能夠成為遼州高門,全賴祖父之功!如今祖父已去,連追封都沒有一個!這會二叔也沒了,爹那個中散大夫不過是個虛銜,說出去好聽,實則半點權也沒有的。眼下族裡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三叔跟阿虛——他們兩個雖然眼下都上了摺子丁憂致仕,可你想三叔乃是科舉出身,還主持了今年的恩科,他正當壯年,來日出孝之後,朝廷會不將他起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