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神色間有些許無禮的小太監頓時感到頭頂上一涼。
乾清宮前些日子遭清洗,一時間少了很多人,他是因為手腳勤快從別處被臨時抽調過來的。
平日裡聽櫓堂來來往往的都是一品二品的朝廷大員,四品以下的官員是少之又少。小太監見被宣召覲見的兩人中,一個不過是個小小的錦衣衛六品百戶,另一個形容猥瑣不說,穿的戴的明顯是個白身,所以舉止間不免帶了幾分輕視。
但現在他知道自己闖了大禍。
連大總管都客客氣氣的人,那能是一般的人嗎?
周秉知道逢高踩低是人之本性,懶得跟這些小卒子見氣。根本不想理會,就微笑著做了一個回揖,「我出了趟公差,前幾天才回來。順手帶了幾件老家的土產,等會讓人送到大總管的家裡去,還望大總管不要嫌棄!」
高玉在棗樹胡同有一座私宅,京城人知道的不少。但他為人向來謹慎,還沒人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明目張胆地給他送禮。
這回因為乾清宮的大部分人都被卷進皇帝中毒的案子當中,高玉好不容易洗脫嫌疑,這些日子一直以來都在夾著尾巴做人。平常有來往的幾個人因為怕事,都不敢露出親切神色。
所以他聽了這話後先是一愣,接著就反應過來。心頭感激的同時,語氣更加柔和了,「難為大人還惦記我這個老奴才,真是叫我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對了,這位就是王大夫吧,皇上已經問了兩遭了……」
這些時日行宮的太醫、京城有名有姓的大夫像走馬燈似地換,卻都對皇帝的病情束手無策。
明明看起來一點毛病沒有,怎麼就會視物不清?但誰敢說皇上是為了對抗馮太后手伸太長故意裝病,那豈不是那把架在脖子上?
周秉微微地笑,「在江州時,內子因為意外眼睛受傷,當時也沒人看出蹊蹺。幸虧這位王大夫在場,要不然內子今後可要遇到大麻煩了。讓他先給皇上看看,至於用不用他的藥,就由皇上親自定奪好了!」
高玉面上無異卻倒吸一口涼氣,這是把皇上死馬當活馬醫呢!
他正準備說些什麼,聽櫓堂里已經傳來皇帝的一句笑罵,「怎麼出去一趟,膽子像大了兩圈,朕也是你能編排的……」
語氣當中的親昵,讓人不容錯認。
高玉笑著退開。
得,皇上自個已經拿好主意了。
等人進去之後,高玉特意落後兩步,看了一眼先前闖禍的小太監,輕描淡寫地低罵了一句,「把這個沒長眼睛的東西拉下去,換個眼神好些的人上來。那是奉安夫人的兒子,是皇上的奶兄弟,是你這個小雜碎能開罪的?」
他一向和煦無爭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霾。
好多人都以為他高玉好日子到頭了,現如今連貓兒狗兒都敢爬到他頭上來拉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