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先前的行事鄭楷聽過一耳朵,今天見了真人倒是好感噌噌地漲,覺得北鎮撫司的人也不像傳說當中的那麼可怕。他早年一心鑽研學問不問世事,致使同科的好多人都已經是一方大員了,他還只是個小小的五品員外郎。
人都是被逼著慢慢改變的,即便迂腐如他也要開始隨波逐流了……
路上並沒有太多波折,只是因為路程有些趕,常常上頓不接下頓。有時候就露宿在荒郊野外,吃的也不過是路上隨意買的冷饅頭就鹹菜疙瘩。鄭楷作為正史要照顧好隨行人員,但讓他意外的是這一路並沒有誰叫苦,無論什麼樣的困苦環境大家都是裹一場薄毯席地而臥。
鄭楷就覺得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權貴家的子弟也不是一無是處……
周秉卻是更意外,除了北鎮撫司的一干人,賑災使團里大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清貴文人。可鄭楷這個五品員外郎絲毫不見外,沒有對誰有特殊照顧,有乾的吃乾的,有稀的就喝稀的,攜帶的大批物資竟是不動分毫……
就是那個百般看不順眼的桑樵也算是一條漢子,每天一連數個時辰騎馬快行,竟然也不落在後頭。周秉跟楊慶兒那種人打過交道,知道像他們這等讀書人的吃喝都要世上最最精緻的。桑樵看起來也是個講究人,偏偏這會跟一群當兵的下苦力的糙人待在一起,竟然不感到違和。
其實周秉不自知,別人對他的觀感才是十分意外。
這樣一個芝蘭玉樹一般的俊秀人物,上馬一臉肅穆警惕威風凜凜,下馬後巡邏營地打灶砍柴竟然件件都能上手,果然不愧是皇帝跟前的紅人。
這天晚上又是錯過宿頭,大夥好不容易找到一處破廟。安頓後很快就歇下了,空地上是此起彼伏的鼾聲。鄭楷忙了半天才發覺自己還餓著肚子,晚飯早就沒了,就將路上買的幾個紅薯丟進火堆里,一邊烤火一邊等食物熟透。
紅薯的甜香冒出來時,一個人擠了過來吸著鼻子揶揄,「鄭大人開小灶竟然不說一聲……」
鄭楷先是一驚,回頭一看就見是卸了盔甲一身灰藍便裝的周秉。
周秉見他面上愕然,知道人家是個老實人開不起玩笑,忙解釋了幾句,「我嘴上沒把關的,大人千萬不要介意,這是我給你留的飯!」
他手裡拿著一個油紙包,打開后里頭是兩個巴掌大的饅頭,並幾塊拌了辣椒的鹹菜,還有幾顆數得清楚的炸花生。
這會肚子餓了看見什麼都是香的,鄭楷有點不好意思地接過,訥訥地,「咱們帶的物資都是有數的,我作為主官更不能動。加上天太晚,實在不好意思勞動別人給我一個人專門弄吃的……」
一路上處事周到的鄭大人這時候才流露一點埋頭畫圖紙那種專業人士的赧然。
周秉對他的好感又增了一些,覺得這才像是一個真正的讀書人。心想江閣老雖然城府極深,但是選拔出來的人倒是個個都是實打實幹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