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楷眼珠子一轉, 就笑著過來打圓場,「這位大人不必著急, 朝廷的賑災糧後續都要到來, 我們押送的不過是第一批。現如今涼州百姓境況的確不佳,還望大人先體恤一二……」
這回運來的糧食總共只有這麼多, 要是劃撥一半給衛所充當糧餉,涼州其餘的數千百姓只有喝西北風了。
尤指揮使其實生得魁梧壯實, 有一種粗狂的憨厚, 但滿臉悻悻讓相貌打了大折扣。
這時候好歹還知道分寸,不敢在京官面前太過放肆,暫時收斂了囂張氣焰。但他面服心不服, 只慢慢躬身行禮,「還望……諸位大人說話算話, 要不然等北元人來犯,我們衛所的兒郎可扛不動刀槍呢!」
文武殊途素來是各顧各的, 加上大家的品級都差不多,尤指揮使說話實在算不上很客氣, 甚至還隱隱有威脅之意。
眼下正是青黃不接的要緊時候,去年的糧食已經吃得差不多了,但更糟糕的是今年的糧食到現在還沒種下去。
涼州受了大災,北元那邊肯定也不會好到哪裡去。那些蠻子驍勇善戰, 沒事就喜歡打打殺殺。今年的年成不好,他們越過邊境再來一次燒殺搶掠簡直是板上釘釘的事。所以大家明知道尤指揮使態度傲慢囂張, 卻是丁點脾氣都不能發。
總不能被那些當兵的戳著脊梁骨罵,又要馬兒出力又不願把馬兒餵飽吧!實在是高顎被惹急了,才忘了先前的顧忌和尤指揮當面使對著幹。
等人散開後,工部五品員外郎鄭楷眉頭緊皺,悄悄詢問高顎,「剛才我聽了一耳朵,當著人多不好問。為何你說涼州衛所里其實還存有糧食,尤燕林不過是故意在咱們面前來哭窮的?」
他意外於這兩人水火不容,要不是大家出來的及時,說不準就真的打起來了。
高顎苦笑著抹額頭,知道這時候再顧忌這顧忌那不說實話就是著意欺瞞了。
「這是歷年的遺留了,府衙每隔三年都有重新登記百姓的戶貼,賦稅就是按照這個來劃分的,一連數年都沒有大的變動。我上任之後,無意間查知涼州衛下轄的軍戶又開闢了許多荒地,回來查看他們的稅負時卻未見其增加一分……」
涼州地廣人稀,加上土地貧瘠,能夠開墾的青壯沒有幾個。但涼州衛就不存在這個問題,軍戶們大都是年青人。只要他們願意,多的是荒山野地讓他們折騰。
鄭楷是聰明的,立刻明白了高顎的有言外之意。
景帝為了北元這個心頭大患也算是費盡心力,不但免了軍戶們五成的賦稅,每年還花大筆銀子不斷更新衛所的武器裝備。卻不知歷任衛所的長官們上奉下違,沒有好好操練士兵抵禦外虜,而是驅使底下的軍戶開墾荒地收割糧食,早就富得流油……
涼州巡按本來是節制衛所指揮使的,但因為涼州這個特殊的地理位置,無論誰上任都不敢正兒八經地斗硬,這就使得衛所指揮使的權柄漸漸凌駕於巡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