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任何人來說,師蘿衣這樣的邀請,都很致命。
她的眼睛明亮又純粹,昔日的堅毅,在面對卞翎玉時,化作了另一種東西。
一月前,卞翎玉躺在她身邊,極為努力不去想,有時候清晨等師蘿衣出門練刀,他會平靜地自己去沐浴或淨房。
師蘿衣不知道,卞翎玉也沒說。畢竟他知道師蘿衣怕,她尚且沒有這種需求。
這種事情,卞翎玉更希望她能真正接受,並且感受到樂趣。
「你認真的?」卞翎玉問她,也不清楚師蘿衣怎麼突然就下定了決心。
都到這一步了,師蘿衣雖然也有點兒心慌,畢竟讓她完全不怵也不太可能。她記不清細節的那一次,實在太滲人了。
但師蘿衣這回沒打算退卻,她本就要與卞翎玉做真道侶的,已經這麼久了,他們還沒圓房,似乎也說不過去。
於是她壓住了心裡那點驚惶,點了點頭:「嗯。」
卞翎玉伸手,觸碰到師蘿衣的臉頰。師蘿衣收斂起緊張,等著他脫衣裳,結果卞翎玉只是抹掉了她臉頰和睫毛上的水珠,冷冷吐字:「不行。」
「不是,我就是覺得……」師蘿衣悶哼兩聲,還想說什麼,卻猛地被打斷,「卞翎玉!」
她咬住唇,眼裡有點兒迷茫。感覺他還在一路往下,這回師蘿衣一個哆嗦:「卞翎、翎玉,不要了……我覺得,太奇怪了。你能不能停、停下來……」
「你若真的想……」卞翎玉想起曾在外門竹林撿到過的冊子,他本來沒想看下去,後來想到師蘿衣和他那次臉上的痛色,他平靜地翻了一遍。
她感覺到了夜風的涼,吹在人身上,泛起一點點顫慄的寒意。
雖然她也覺得有些趣味,可還不至於那樣。
師蘿衣聽他這樣說,有點好奇。這好奇心來得該死的不妙,她知道自己這個時候不應該答話,她應該惡狠狠地告訴卞翎玉,你已經錯過了方才的機會,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
少年的嗓音自帶寒山一樣的清冷,微啞道:「可其實就是這樣的,你能不能別動了,我現在……」
可是修習的天分之一,本也源於一部分的好奇心。於是師蘿衣好死不死地問:「什麼別的?」
刀修少女也不是沒脾氣,師蘿衣說:「那你出去。」他都不那個,就她一個人光著,她光想想,血氣簡直直往頭頂沖。
燭火跳動,師蘿衣不知不覺,臉頰上也沁出香汗。
師蘿衣沒法不緊張,她一陣一陣發顫。整個人明明才沐浴過,卻又像是從水裡撈了出來。到後面,她哆嗦著唇,想要質問,卞翎玉怎麼可以耍她!
「你疼?」他的聲音響起。
「……」
她……鼓起好大勇氣說這些話的,連恐懼都克服了。
師蘿衣心想,這個流程她很熟悉。她和卞翎玉都親過好幾次了,頗為習慣。這就是那個「辦法」?明明他們之間也試過。
她木著小臉,飛快洗完,也沒讓卞翎玉來抱她,自己鑽到了被窩裡去。
卞翎玉長睫蓋住眸色,他誤解了師蘿衣的沉默,又聯想起早上的事,他開口道:「你別生氣。」
雖然師蘿衣穿衣裳的時候,已經猜到了卞翎玉不願和自己圓房,是因為他那些不願說出口的秘密,但她心裡難免還是有點悶悶的。
師蘿衣心裡難免有點兒鬱悶,是她……不夠好看?
不應該啊,雖然她也沒看過旁人什麼模樣。但是她肯定是不難看的,她上輩子在凡間流亡的幾年,收拾過最多的便是對她見色起義的浪蕩子。
叫他做什麼?師蘿衣拍了一下水,丹田又疼,又有些羞惱。
總歸……以後也沒機會了。
她很想說,你以前不是只親我嘴唇的嗎?而且手很規矩。那件事不是親一親唇,然後就那樣嗎?明明她聽說的步驟也是這樣的。
師蘿衣腦子裡一片亂:「我是有點好奇,可是你也不能……」
他在外面躺下,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有些沉默。
如果不是確信卞翎玉真的不喜歡阿秀,師蘿衣都快相信他是移情別戀了。
師蘿衣心道,我才不生氣呢,誰會為這種事生氣。
下一刻,他嘆了口氣,將被子拉上來,蓋住了他那張如神祇的臉。
可很快,她的想法被推翻。
燭火被輕輕剪碎,卞翎玉傾身覆了上來,少年眉眼雋朗,好看得令人見之目眩。
卞翎玉本就清冷,話少,大多時候都是師蘿衣說,他聽著。
卞翎玉也下了河,等師蘿衣出來,他也很快進去清洗了一番。
她下意識將手橫在身上,漲紅了臉:「你別……」
她繃著小臉,試圖忘卻心裡的尷尬。
「……」所、所以她衣裳都脫了,這是被拒絕了?
「你別那麼緊張……你這樣,我也不太能……」
他沒說完,但師蘿衣看他額上沁出薄汗。好吧,感覺卞翎玉也不好受,那她再忍忍。師蘿衣抬手,用脫下來的裡衣,給卞翎玉擦擦汗。
她的手腕很快被按在頭頂,卞翎玉的氣息很近,聲音不太穩:「清晨我們去花朝節,你不是很想知道,那個女子,為何會那般。」
方才師蘿衣經歷了那一遭,如今看著帳幔,一個字都不想說。她好後悔啊,她就不該在確定卞翎玉意向之前,主動脫衣裳。
他似乎輕輕應了一聲,但聲音太低太悶,師蘿衣聽不真切。
卞翎玉也總算從這幾日壓抑的氛圍中走了出來,他呼吸還算平穩:「嗯,你洗好了叫我。」
卞翎玉頓了頓:「我可以試試別的。」若僅這樣,一次,應該不至於出事。
他怎麼可以對她做這種事?
然而她說話的功夫都沒了,每當她想說些什麼,下一刻就七葷八素,她張口,連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來。
破碎的語句,聽上去都變調了。
燈燭輕輕的爆破聲不斷在房中響起,師蘿衣睫毛上掛著淚珠,最後把自己捂在了被子裡。
可即便這樣,卞翎玉淨手的聲音,仿佛仍在耳邊。
「別捂著,你不是很熱?」
師蘿衣緩了好一會兒,她整個人都被顛覆,幾乎被羞恥浸沒,她現在不想看見卞翎玉,聲音又悶悶,指責他:「你怎麼可以那樣!」
「蘿衣,這很正常。」
卞翎玉第一次叫她蘿衣,很自然,就像在心裡叫了許多次。師蘿衣不僅愣了愣。
可是……
「哪裡正常了?」師蘿衣從被子裡探出頭,一張臉緋紅,艷若桃李,「你這分明是……」
她說不出口,但覺得那是不對的,他把她……她都那樣了,可卞翎玉的裡衣都是完好的。那樣像是折辱,可是師蘿衣又依稀明白,不是這麼一回事。
卞翎玉想給她撥開濕發:「我不是……」
她瞪著卞翎玉的手,想到他做過什麼,整個人幾乎要退到床的另一邊去。
卞翎玉注視著她,後半段,他也反應過來了,師蘿衣大概……不是真的想要。整個過程,她帶著說不出的緊張。師蘿衣一開始,只是希望能和他回到誅殺朱厭之前。
她以為成為道侶,就是要做這個的。
卞翎玉緩了一會兒,他也是第一次看見曾經遙不可及的一切,真切觸到了這份溫暖和柔軟。
他後來甚至有點恍惚,聽見少女的泣音,他在一片溫軟中,第一次覺得,她是屬於他的。
師蘿衣併攏腿:「我……我緩緩。」
「好。」
總之兩個人都不太平靜。
師蘿衣自己安靜地待了一會兒,等到身上那股奇怪的戰慄感過去了,她也不再如驚弓之鳥。她視線下滑,看了眼卞翎玉:「你……是不是挺難受的?」
卞翎玉沉默片刻,說:「嗯。」
「那我……」她遲疑道,「也幫幫你?」
卞翎玉也沒想到她會這樣說,他頓了頓,這次先問師蘿衣:「你想嗎?」
師蘿衣現在手抖得很,她握住了被子,用一雙溼潤的眼睛看著他。
「不必,你等等我,我回來,有事同你說。」這種事得慢慢教,卞翎玉知道她現在沒什麼力氣。
「……嗯。」師蘿衣輕輕應,明白兩個人該說正事了,她看著卞翎玉起身去屏風後。
半晌,師蘿衣用手臂蓋住眼睛,她努力不去想方才發生的事,被子下,她什麼都沒穿,不過這次知道,卞翎玉不是不喜歡她,他是……很喜歡。
她等了不知多久,卞翎玉終於回來了。
師蘿衣知道他是去做什麼的,有些不太敢看他。這件事本來是她起的頭,可現在看上去卞翎玉比她自然多了。
好在卞翎玉沒有靠得很近。
「打傷你的東西,是用我斷尾煉製的護身麟,在我少時,被母親用來贈予我同母異父的弟弟,夙離。」
見卞翎玉主動說起正事,師蘿衣這會兒也顧不上其他的情緒,認真聽著。
她驚訝道:「你弟弟也來了?」
卞翎玉頷首。
夙離定是來殺他的,他活著一日,夙離就敏[gǎn]不安。
旋即,卞翎玉把十年前和卞清璇墜入凡間,誅殺墮天妖魔的事,以及和夙離的恩怨,給師蘿衣簡單說了一遍。
師蘿衣終於明白,卞清璇為什麼要針對自己,那些不合理的事情,又是為何會發生。
師蘿衣久久沒有說話,她第一次知道,自己是靠著一顆神珠,活到了現在。
她不清楚神沒有神珠會怎樣,但她見過修士沒有內丹。失去內丹的修士,最後會變得比凡人還要多病,幾日間就衰老而死。
她想起卞翎玉最虛弱的時候,連走路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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