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遠恆從手術室推出來的模樣一直停留在他眼前。
他從沒想過一個人的倒下會這麼迅速。
只不過才一天多的時間,秦遠恆就從一個健康矍鑠、事業有成的企業家變成了渾身插著管子、對外界無知無覺的重症病人。
秦遠恆於他,除了父親這個身份之外,更像是一個具象的符號,是成功,是仰望,是永恆屹立的山峰。
可沒想到山峰也會傾頹,而罪魁禍首竟是他自己。
這讓秦庭西受到了巨大的震撼,深深的自責在心裡蔓延。
這種感覺就像鈍刀割肉,心臟被捏得變了形,刀子再用力地劃,也只能留下無數密密麻麻的細小傷口。
不致命卻也痛徹心扉。
如果當時不那麼衝動,如果壓著脾氣好好說話,如果順著他爸的心思服個軟,是不是就會得到另一種結果了?
可惜,沒有如果。
淚水控制不住地順著眼角流下來,又在下巴匯集,最後一滴滴墜落在胸前。
後悔,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無能為力的感覺。
回到略顯空蕩的房子,秦庭西沉默著和宋鈺一起收拾東西。
被他掃在地上的書依舊原樣攤在那兒,他一本一本撿起,重新放回桌上。
牙被他死命地咬著,咬到兩頰發酸都不敢松。
他很想哭,卻不能哭。
他知道,宋鈺心裡一定比他更難過。
他沒有資格掉眼淚。
收拾好屋子,兩人來到樓下。
都沒有胃口,只簡單咽下幾口麵包權當晚飯,隨後一起呆坐在沙發上沉默。
時針指向12的位置,座鐘響起一陣悠揚的樂聲。
宋鈺忽然動了一下,像是從沉思中驚醒一般。
「都這麼晚了……」她揉了揉額角,站起來,「去睡吧,明天還要去醫院看你爸爸呢。」
秦遠恆被安排進特護ICU,有儀器24小時監測身體指征,但家屬每天只有半小時的探視時間。
「嗯。」秦庭西站起身,塌著肩膀走出兩步,忽然轉過身把宋鈺抱進懷裡。
他從沒覺得媽媽竟然這麼瘦小,連他的肩膀都夠不到。
但從秦遠恆出事到現在,宋鈺卻一滴眼淚都沒掉,沉著應對了所有情況。
反倒是他,除了惹事什麼都做不了,像個毫無用處的廢物。
「……對不起媽。」他哽咽著收緊胳膊。
宋鈺長嘆了一聲,順著他嶙峋的後背從上到下輕輕地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