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之後,江泫重新出現在了那條繁華的長街。雙腳觸及街面的瞬間,他身體脫力向後一栽,栽進路人慌忙伸來的數隻手掌裡頭,被人扶著穩住了平衡,只覺得心口狂跳、眩暈不止。
此前那一劍的劇痛仿佛是幻覺,現在胸口的皮膚光滑平整,衣物也不曾破裂,一絲傷痕都沒有。然而猛烈的心悸仍然殘留在精神之中,江泫被眾人扶著,一時感覺頭疼欲裂,好一會兒都沒能站起身來。
路人七嘴八舌道:「快,快送他去大夫那兒!」
「好可憐的少年郎……這是怎麼了?」
「哪裡不舒服?撐住啊!」
更有人滿臉詫異道:「他什麼時候出現的?方才他在這兒嗎?」
這聲疑問迅速地消失在眾人的關切聲中。江泫被人無比小心地架起來,似乎被搬運了幾步,長街那頭傳來一聲長長的呼喝聲:「讓道讓道——喜轎過——!」
暈眩之中,江泫抽出心思,稀里糊塗地思索:「是這鬼城的少爺要從這兒過。」
聽見這聲呼喊,街上圍觀的群眾流水一般分開。江泫也被拉著避讓,駕著他那位頗為緊張道:「再等等、再等等啊,現在人多,擠不出去。少爺馬上就過了,等少爺過了,俺就帶你去找大夫。」
江泫勉強道:「勞駕。」
他的聲音實在很小,也不知道對方聽見了沒,可他沒力氣重複了。那金紅喜轎被人抬著,不緊不慢的馬蹄聲和轎頂的金鈴響聲混在一起,似在一呼一應。應了幾聲,那馬蹄聲便刻意地亂了。
帶著黃金面的「少爺」打馬從長街上過,舉止十分漠然。新娘靜坐在殷紅的紗幔裡頭,也不曾轉頭、或探頭看向熱鬧的街道,安靜得像是沒有靈魂的偶人。喜轎行至江泫面前時,他才終於積攢了些力氣,抬頭一望——
恰一陣風起,吹開紅雲似的紗幔,也吹開了覆在新娘頭頂的大紅蓋頭。這隻短短一瞬,江泫不曾看見那新娘的面容,只看見一雙頗為熟悉的、清冷柔和的眼睛。
下一刻,他眼前一黑,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重重地栽倒下去。
*
襄城,城門口。
為避夜色侵擾,江子琢在城門口擺了一圈夜明珠,照明範圍之內亮如白晝,讓人心安不少。圈內的江氏弟子個個正襟危坐,打起十二分的警惕預防黑夜降臨後的異動。
雖說已在城中呆了不少天,可在屋舍之外度過夜晚還是第一次,加上身後躺著同族的同伴,更需要集中精神,個個都沉默靜坐,城門口氣氛緊張、落針可聞。
江子琢亦在其中,身側擺著兩把劍,一把是他自己的本命劍,一把是江時硯的清消。他向江時硯提過很多次借清消用用,對方一直不同意,這次終於被他抓到了機會,立刻擺在了身邊,盯著外頭黑沉的夜色,神色頗有些躍躍欲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