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除了最初那一面,蒼梧再沒有見他經過這裡。他靈力尚弱,不能感知山上的事情,能走動之後,就開始滿山亂跑,從落墟峰跑到玉門峰,又從玉門峰跑到時隱峰。
蒼梧山的地界被他跑了個遍,最終,他停在了一座雪峰之前。
直覺告訴他,就是這裡了。他沒有人的身體,視漫天飛雪如無物,就這麼飄了進去。
與蒼梧山的其他地方相比,這座淨玄峰冷清得有些嚇人。這裡仍然有一些咋咋呼呼的孩子,只是天性總會被寒流壓抑,走在路上時都默默的,沒幾個敢大聲喧譁。弟子也少,同弟子最多的玉門峰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蒼梧在淨玄峰上走了一圈,仍然沒找到人。
這時他站在雪中,才真的有些茫然了。拼死拼活來到世上,好不容易碰見一個能看見他的,現如今還找不到了。
他不死心,又在淨玄峰上轉了一圈。蒼梧的腳步很輕,或者說,他根本沒有雙腳,自然也沒有腳步;他只是一團輕輕的、沒有顏色的煙雲,不時有弟子從他體內穿過,渾像是一團無人在意的空氣。
巧的是,在這次尋找的過程之中,蒼梧抓著兩個在宵禁時刻偷摸溜出去的少年。跟在後頭的那位似乎有些發怵,問他被師尊發現了怎麼辦;前頭那位則要硬氣得多,道:「師尊在遏月府,山頂離這裡那麼遠呢,他發現不了的!」
遏月府,山頂。
蒼梧從沒上過山頂,聽了這句,扭頭便開始找路。夜色昏昏沉沉,大雪澆頭,他一直找到黎明,才找到一條通向山頂的小路。
沒走兩步,便又被一道結界擋住了。
若是換作在神境,破這樣的結界他只需要吹一口氣。可他現在在現世,是一隻剛剛恢復行動能力不久的、虛弱的靈。蒼梧摸了摸結界,發現自己根本打不破它。
雖然暫時打不破,但不妨礙他努力。在此之間,結界發出過許多異動,引得不少弟子前來察看,數不清多少個日夜之後,有人從山上下來了。
正是那天將他從枝頭取下來的人,發間棲息著零星的飛雪,神色空冷,一如既往。
見他下來,圍在結界邊上的弟子都頭皮發麻,紛紛退開,低頭行禮。他們稱他為伏宵君,撇去敬稱,他的名字或者尊號,應當就是伏宵。
伏宵趕走了結界邊的弟子,如同上次趕走了圍在他身邊的鳥雀。蒼梧用虛無縹緲的身軀貼著結界,學著人說話,吐出了一串晦澀難懂的字符。
「我是……這座山的山靈。」他慢慢地道,「你可以叫我……蒼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