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抬起头,看看柳长安,连忙起身笑道:“柳师爷你好。不要听这几位朋友乱开老朽的玩笑,什么第一首富,这话要是让外人听见,就要笑话老朽浅薄无知了。乡村老朽,略有几文浮财,实在不值一提,勉强只够糊口而已。老朽陈起望,给柳公子见礼了。”
“陈老爷客气,在下柳长安,家父讳直。”
“柳直……”陈起望忽然神色一变,忙问道:“敢问,令尊可是当日大名鼎鼎铁骨柳御史?”
“不错正是。”
陈起望闻言,连忙整理衣冠,向着柳长安便拜。这一举动,倒是把柳长安在内的所有人都搞的有些不知所措。固然陈起望只是个商贾加地主,可是其祖上功勋彪炳,他自己虽然没有实职,但是当日先帝授其世袭爵位,却依旧保留着。那个虚衔,也足以保证他面对节度使时,也可以平起平坐,不需要下跪行礼,对着柳长安这么个书生行礼,就显得很奇怪了。
两下连忙来搀扶着,陈起望却道:“不要扶,这是我应该拜的。当日柳御史三上本章,力求废四大家世袭爵禄荫封,以田地以养生民。这几份本章我都看过,字字珠玑,鞭辟入里,内中文字皆为国为民,却无半点为己。先祖在日,便是一心为国征战,柳御史则一心为国除弊,心性与先祖几无二致。陈某遇到这样的忠良之后,是不能不拜的。”
老爹……树敌真多。
柳长安心里苦笑一声,越发觉得这个便宜父亲简直是自己命里的魔障,他说的或许是对的,但是不合时宜。先帝定下的制度,不管再怎么不合理,皇帝又怎么能随意更改?为了几个富翁承担上正直风险,于皇帝而言,才是得不偿失。这种本章上的,根本没有意义。
他就像是门火力强大的巨炮,不管目标四下乱轰,给自己留下无穷的祸患。好在对方并不是来追究自己什么,反倒说着父亲的好话,他也就只好陪着说些客气惭愧之类的言语,和陈起望达成彼此谅解。略一寒暄,柳长安又问道:“被告不知是何人?”
一名衙役道:“一个穷鬼!行脚商人张万,喏,就在茅房那里了。”
在衙门茅厕门首,一个小贩打扮的中年人,被一根锁链锁在门口。其锁的位置很是有些讲究,让人既不能站起来,也不能蹲下,只能半蹲半跪。这种姿势只要待一会,就会周身酸痛大汗直流,再加上位置靠近厕所,闻着里面恶臭,就更是无妄之灾。
带路的衙役指指这名叫张万的商人道:“不好好做生意,反倒是学人讹诈,借了陈老爷的钱不还,还想赖帐,就活该让你受罪!”
那商人见到柳长安来,忽然大叫道:“冤枉!冤枉啊!小人明明已经还清了陈老爷的银子,他还要讹诈小人,又勾结了这些衙役,故意与小人为难,请大老爷给小人做主!还小人一个公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