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老大!老大!”孙炎星在坑口喊,“你不要紧吧?”

坑中只有孙炎星自己的回音,却并无张老憨的反应,这可以确定,张老憨必已昏厥。孙炎星心内忧急,却不开口,俯伏坑口,提灯照看。坑底黑漆漆的只有一点光影荡漾,半空中黑乎乎地吊着一样东西,当然是张老憨的身子。

这时分派有救援任务的老六、老七、老八,已自动报到。孙炎星看着他们说:“坑底不知道是什么?看上去是水。”

老六的反应很快,随即捡了一块小石子,轻轻往下一落,一会儿,才听得“嗵”的一声水响,果然是个极深的寒潭。

“好险!”大家都在心里说,“若非绳子系住,一失足就成千古恨了。”

“拉上来倒容易。”孙炎星问,“洞口不够大,身子横亘着会碰破脑袋,要如何才能直着吊上来?”

“办法是有一个,只怕力量不够。”

老六所说的办法,是放下去一个人,绳索系住腋下,垂直而降,然后抱住张老憨,一起再吊上来。不过,上面只有七个人,要临空吊起两个人来,又无着力之处,力量只怕不够。

孙炎星不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点点头说:“可以办得到,有借力的办法。老七,你身材最矮,分量比较轻,你下去!”

“是!”老七立刻卸下身上的装备,放在一旁,随又紧一紧腰带,检点衣袖、裤脚,扎束得很利落地预备下潭。

“老二、老三用力稳住,老四、老五来帮忙。”

于是有了五双手可用。先用双股绳子将老七齐肩臂交界之处系紧,一头则系在岩石上,然后合力将老七垂放下去,潭口横置两条枣木棍——这时就用得着孙炎星那把好刀了,在潭口挖出两条槽,将枣木棍嵌在里面,槽口上用脚踩住,不使滑脱。绳子沿着枣木棍,慢慢往下放。

“差不多了。”老七在洞中说,“已经抱住了老大。”

“老大怎么样?”孙炎星在上面问。

“昏过去了。头上在流血。”老七说道,“拉吧!”

绳子一拉,枣木棍在槽内转动,仿佛辘轳似的,轻巧得力,拉到潭口,老七一手抱着张老憨,一手扒住枣木棍,仰脸说道:“先把老大抱上去。”

孙炎星亲自动手,将张老憨抱了起来,放倒在地,检视伤势。

外伤倒并不重,只额上碰破了一块。行囊中备有救急的药品,一面包扎,一面撬开牙关,由孙炎星将一粒苏合香丸嚼碎了,塞入张老憨口中,外用通关散吹入鼻孔,不多一会儿张老憨悠悠醒转,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孙炎星安慰他说,“老大,你不要着急。我们人多,大家轮流背着你走,不费什么事。”

“不必!”张老憨强自挣扎着要站起身,但头上晕眩,只一抬身子便支持不住,仍旧倒了下去,连话都懒得说了。

“你先躺一躺,休息一会儿。等我重新来调配一下。”

整个计划有点乱了,孙炎星只有自己领头,抽出人来背负张老憨,每五百步一换,行程自然慢了,幸喜一路还顺利。走到一处,发现洞中一块白光,仰脸而望,丈许方圆一个大洞直通山顶,中天皓月,如玉盘似的嵌在一块蓝缎子上。孙炎星觉得生平没有见过这样美的月亮。

“老憨!”他从老四肩上扶住张老憨说,“我们在这里歇一歇,吃饱了再走。”

张老憨人已好得多,坐在月光影里说道:“这里有两个大池子,大家先别乱动,当心黑咕隆咚看不见,失足掉了下去。先听我说。”

于是各人都持着戒心,解下行囊,集中在那丈许大的一块白光之中,听张老憨讲这里的地形。

“今天我们运气不错。”他说,“连朝天晴,地方干燥,倘是阴雨天气,这里的泥泞会滑得站不住脚。但是稍微远些,因为阳光不到,还是长满了青苔,千万要小心。”

“老憨,”孙炎星问,“你说的两个池子在哪里?里面有没有水?能不能喝?”

“池子在西面,走过去大概有五十步。一大一小两个。小池子在上面,那里的水可以喝,下面大池子里的水不能喝。”

“噢,为什么?”

“大池子——”张老憨说,“最好走都不要走过去。”

“为什么呢?”

张老憨本不想说,无奈孙炎星紧逼着问,只好照实回答:“里面有条水桶般粗的大蟒蛇,蛰伏了一冬天,如今正是想——”

正是想喂饱肚子的时候。他不说,大家也明白。水桶般粗的大蟒蛇,身子总有二三十丈长,那得多少人来喂饱它的肚子?

念头转到这里,孙炎星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内心亦大为不安。洞窟是蛇的天下,蜿蜒游行,无曲不达。被袭击的人,回旋无地,处于异常不利的地位。亏得洞中不大有风,否则冬眠已过,腹中空空的这条大蟒蛇,闻见人的气味,出池寻来,九个人都得饱它的贪吻。

于是他问:“大家看一看水壶!不添水行不行?”

这意思是,如果勉强够用,就不必再去添水。各人检点,差不多够用;有那觉得不够用的,省会得他的意思,亦都不肯作声。

“既然都够了,我们走吧,这里不是个好地方。”

孙炎星又问张老憨:“你是不是还要歇一会儿?”

“不,我们走。”

“该我来背老大了。”老五振臂而起。

“不必,我能走。”

即使能走,必不能维持正常的速度,依然拖累大家,而且要步步为营,须防他再次失足,因而孙炎星坚决主张,还是背着他走。

张老憨拗不过,只得依从。不过,他亦不光是增加大家的负担,一无用处:首先,他手里的一盏灯就很得力,因为高灯远照,大家的视界较广,招呼更加便利。其次,他仍旧可以担负向导的任务,及时指点提醒,所以这后半段的路,比前半段更觉顺利。

不过,经此长途跋涉,气力耗费甚多,所以用计算步数的方法与前半段路比较,约莫还有两千步便可出洞时,孙炎星下令休息。

张老憨这时的体力,已恢复得很多,精神抖擞地跟孙炎星商议出洞前后的行动计划,主张先派一个人去侦察一下。

“对!”孙炎星说,“我也有这样的想法——”

他没有再说下去,心中在考虑,与其派别人,不如自己去。只是自己也累得不得了,竭蹶从事,怕侦察得不够仔细,所以还在踌躇。

张老憨跟他的想法约略相同,所不同的是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极旺盛的企图心。“我们两个人去看。”他说,“就地商量停当,大家一出洞就好动手。”

受此鼓励,孙炎星陡觉精神一振,只是不能不问一声:“你行吗?”

“没有什么不行。一共只有这么短短一段路,爬也爬到了。”

于是孙炎星嘱咐大家饱餐待命,同时一再告诫:不可乱动,只在原地休息。

计算是两千步,其实远不止此数,数到四千步,还没有出洞的迹象。孙炎星不免疑惑,正要开口动问时,突然发现隐隐白光,转一个弯,豁然开朗,月色如银,斜射入洞,两个人都站住了脚。

孙炎星仰头细看,洞口是在一个半人高的上方,用手一摸,洞口之下是一道相当光滑、无可攀附的石壁。如果要畅通无阻,得用石块垫成七八级台阶,此时当然不可能这么做,便看着张老憨问道:“当初你是怎么上去的?”

“说起来伤心!当初千辛万苦走到这里,怎么样也上不去,只好回头。第二次是带着我一个外甥来的,上倒是上去了,哪知出洞就是一个险坡,我那外甥一不小心跌了下去,落入山涧,尸首都不曾找到。”

想不到他还有这么一段伤心往事。孙炎星也替他难过,但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只有怔怔地望着他不作声。

“不必去说它了。但愿从这一次以后,将这条路打通了,方便大家。”

“是的。”孙炎星紧接着他的话,用极恳切的声音说,“我无论如何帮你完成心愿,你放心好了。”

“皇天不负苦心人!”张老憨很欣慰地说,“我们上去吧!我先上,请你蹲下来。”

说着,从腰间解下一条带钩的长索放在地上。孙炎星一看就明白了他的办法,欣然蹲下身子,等张老憨踩上肩头,徐徐起立。于是张老憨半个身子伸出洞口,两手一撑,双脚一缩。孙炎星往上看时,人已出洞,随即捡起地上的钩索,看准了往上一抛。

接索在手,张老憨将钩子插入老松树身,捡起一块石头,使劲砸了几下,砸紧了再将绳子绕树两匝,然后拿另一端抛入洞中。孙炎星双手拉绳,两足撑壁,蹂升而上,将出洞口时,听得张老憨警告:“出洞不要放掉绳子,是个险坡。”

出去一看,果然是个险坡,唯一的倚靠,就是那株合抱的老松。孙炎星很小心地走了过去,攀着树身,找定了安稳的立足之点,才抬眼观察周遭的形势。

第一眼就看到山腰中错落的灯火。一片平阳之地,中间有一串灯,贯珠般一共四盏。这不用说,就是敌人的中军大帐了。

再转脸看,斜坡无尽,根本没有可以歇足之处。往上看时,但见树木蓊郁,倒像能找得出一块平坦的地方似的。

由于一时劳累,而倚松喘息已定的张老憨,拉一拉孙炎星的衣服,向上指着说:“上面是一处斜坡,都是松柏,也有竹林,要挂旗子装神弄鬼,那里最好。”

一听这话,孙炎星大喜,急急问道:“由哪条路上去?”

“喏,”张老憨用手指着说,“绕过险坡,有条小路,盘旋上去,太费事,也太费时。倒不如依旧用钩索飞爪。”

“对!辰光要紧,我去领他们来。”孙炎星说,“你在这里接应。”

于是孙炎星仍旧缘索而下。这时只有他一个人在坟墓似的洞窟中,踽踽独行,既兴奋又害怕,内心的情绪,张弛起伏,很不稳定。走了有一千多步路,猛然警觉,洞中歧路很多,万一走错了,即令能够寻回原路,已误了大事。因而收敛心神,仔细辨认,幸好不错,就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了,全神贯注着,顺顺利利走回原处。

在路上,孙炎星就已经想好。首先要报告好消息,激励士气:“敌人就在山腰,中军大帐的灯号都看得清清楚楚。如果我们有强弓硬弩,从上面射下去,可以教他们营盘大乱。”

果然,一听这话,从老二到老八,无不精神百倍,摩拳擦掌地恨不得立刻就能展开一场奇袭。然而有用武之人,用武之地,用武之时,却无武可用,自不免令人扫兴。

孙炎星从黯淡的灯光中,看到大家的脸色,了解到他们的心思,倒有些懊恼弄巧成拙,急忙激励开导:“大家要知道,用兵之道,斗智为上,斗力为下。我们能够到上面设疑兵,出敌不意,做到这一点就不容易,就是一件大功。去吧!”

洞口的钩索自然保留着,依序蹂升而上。出洞容易,但险坡难以立足,一下子有了九个人,显得非常局促,因而朱霞满天的日出奇观,亦无法欣赏,每个人都得用心注意自己的脚下,不然就有翻落山涧、粉身碎骨的危险。

最安稳的是张老憨,靠着老松,找到一个极妥当的位置,而且在这段辰光中,他已经细心端详,想好了下手的方法。

“哪一个的眼力最好?”

孙炎星知道他是在挑甩飞爪的人选,便指着老七说:“他常玩流星、飞爪,眼力、腿力都不错。”

于是老七由张老憨指点,爬上松树,跨坐稳当,抡舞着飞爪看准了上方的一株古柏,脱手一掷,正好钩住树身。

依然是身先士卒的孙炎星攀缘先登。第一件事将飞爪的绳子格外系紧,然后帮助另外的人更上一层。大家放眼望去,只见一片相当舒缓的斜坡,前面有极粗的竹子,后面是密密麻麻的松柏,俯瞰敌营,历历可数,真是居高临下、稳操必胜之券的一个上好攻击地点。

“可惜!”孙炎星怏怏然说,“若有五百张硬弩,加上火箭,就可以打得他落花流水。”

“我倒有个吓一吓敌人的法子。”张老憨指着竹子说,“这也可以当硬弩使用。”

“这——”孙炎星踌躇着答道,“等我想一想。时候不早,我们先将旗子挂起来。”

于是相度风向,排定位置,九个人一起动手,将大宋旌旗,高悬林间。东风过处,旗角招展,掩映于松针竹叶之中,远远望去,仿佛藏着千军万马似的。

现在要考虑的,就是敌人的反应了。发现了这些旌旗,会有怎样的想法和做法?

首先,当然是怀疑;然后会派出不惜牺牲的“选锋”来侦察,倘或没有动静,就会一步一步往前进,最后必然发现真相。

推想到这里,孙炎星就有了结论,不管怎么样,不能让侦察的敌人接近,否则,底蕴尽泄之外,可能还会发现九曲洞这条秘密通路。

他说了他的看法,张老憨表示同意,不过,提出了更进一步的处置,也就是他刚才提议,用竹子代替硬弩,放射几枚“石炮”,吓一吓敌人,让他们不敢轻犯。

“好!”孙炎星说,“试一试看。”

于是九个人分成两组:一组是三个人,专门拣取斗大的石块,将绳子系紧;另一组是六个人,扳弯竹子,削去枝梢,用绳子勒住,在顶端挂上石块。这样一共弄弯了五枝竹子,布置停当,就待孙炎星动手了。

他取出那把锋利的短剑,搁在勒住竹子的绳索上,只要轻轻一割,绳索一断,竹子摆脱了羁勒,往外一弹,就可以将石块甩了出去。这当然谈不到“准头”,但碰巧了也可以砸死个把人,或者打中一座营帐,让敌人吓一大跳。

短剑已经提起,待往绳索下落时,孙炎星心念一动,毅然决然地中止了原定的计划。

“不妥,不妥!”他大摇其头,“不能这么做。不然就是自己泄底。”

他是这样在想,疑兵的妙用,原在使敌人不明虚实,才会心存顾忌,不敢造次,如今一发射石炮,明明告诉敌人,并无弓弩,才不得已采取这种代替的办法。当然,如果石发如雨,能表示有大批部队在操作,亦可震慑敌人,无奈只有区区五炮,可见得不过是捣乱的行动。敌人之中,必有能者识破底蕴,四处兜捕,岂不成了“自搬石头自压脚”的愚行?

“说得是,说得是!”张老憨很服善,自觉所献的计策,几乎误了大事,因而如芒刺在背一般,异常不安,“打草惊蛇,真个要弄巧成拙了!”

“也不然!”孙炎星拍着他的背安慰他,“你的想法还是很好的,不过要变通一下,我们马上翻回去,多领人来。你看,这些都是武器。”

孙炎星手指着满山的松柏和巨石解释,多带人来,砍倒松柏,解锯成滚木,连同石块一起推下山去,足可砸烂敌人的营帐。

“还有一计,看上去可行。此计如果有用,可以叫他们回不得家乡,见不得爹娘!”

孙炎星指点形势,但见万山丛中,蜿蜒一线,是一条唯一的退路,倘能设法将那条路阻塞或者掘断,契丹兵就不能后退,只能往前。前面出山之处有熊大行率领重兵扼守,很难冲得出去,这一来,就要活活困死在这深山中了。

张老憨和另外七个人,听得这番讲解,无不兴奋,都主张不需休息,立刻赶回土地庙,带领弟兄再来,照计行事。士气高昂如此,孙炎星当然觉得安慰,因而思路亦更灵活,在撤走以前所必须要做的安排,想得相当周详。

第一步是要画张地势图;第二步是要检点行迹,不让敌人发现九曲洞;第三步比较费斟酌,他要派一个到两个人留守在这里。

“一个人太少,两个人正好。留守在这里的任务很简单,监视敌人的行动,要当心的是,绝不可让敌人发现踪迹。”说到这里,孙炎星问道,“哪位愿意守在这里的,走到这面来!”

话还没有完,七名健儿,一齐都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孙炎星跟张老憨都笑了。

“这一下,等于我的话白说。”孙炎星收敛笑容问道,“我再说一句:留守的任务比较轻松,马上赶回去,又要赶回来,那才是很累的事。愿意吃苦的,站到这面来。”

七个人又都站了回来,都表示愿意吃苦。这就使得孙炎星不止于困扰,而且深为感动。

“怎么办呢?”孙炎星搔着头皮向张老憨问计。

张老憨此时一点不憨,他知道这七个人在争着立功以外,还不免有争强好胜之心,如果硬指定两个人留在这里,其余的人心里就会不舒服。再说这七个人,个个机警矫健,难分轩轾,既然如此,倒有个计较。

“来个凭天断,怎么样?”

“何谓凭天断?”

“无非拈阄。”

“对!”孙炎星同意,“这样子,大家没话说。”

他背着人折了一把草,拗成长短不齐的七根。未抽以前,先有一番说明。

“抽得最长跟最短的两个留在这里。长的为头,短的要听他的话。”

结果老六跟老四抽得最长跟最短的两根,其余的人,不免怏怏,但除了期勉他们成功以外,别无闲言。

“你们两个要和衷共济。”孙炎星叮嘱着,“最要紧的是莫露形迹!不管敌人怎么样,你们只躲在暗处,冷眼偷看。守到后天黄昏,我们必到;如果不到,你们自己觅路回来。”

“是!”老六很严肃地答应。

“有句话,我先要问一下。”孙炎星指着山下说,“万一敌人分道搜索,你们的形迹让他们发现了,那时怎么办?”

被问的两个人对看了一眼,仍旧由老六作答:“我们决不往九曲洞逃。”

这个答语对了。保持九曲洞的秘密,是至关重要的一件事。不过孙炎星还有话:“万一让他们逮住了怎么办?”

这一问,两个人都凛然色变,老四抢着问老六:“我来说,好不好?”

“好,你先说。”

“绝不会让他们逮住。”老四抽出防身短刀亮一亮,“不等他们上身,我自己先做个了断。”

“对!”老六接口,“我也是这么做。”

孙炎星点点头,用低沉的声音说了句:“我相信你们。”

说实在的,七健儿人人都有这样的理解,甘心舍身,只求有益于国,这也就是一个都不肯让,争着要留在这里的道理。孙炎星内心的感觉,相当复杂,是一种生离死别的哀痛,和无比敬重的混合。然而他不能不抑制住激烈起伏的心潮,为了整个大局作一番郑重的告诫。

“我知道,你们忠义性成,视死如归,真正不愧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不过,大家对你们的期望是成功,不是成仁。”

“我们知道!”老六和老四齐声回答。

“我想你们也知道,只是生死关头,一个人常会管不住自己。我所顾虑的有两层:第一,抱着同生共死的决心,只顾着要尽自己的义气,忘记了后死者的责任比已死者更重;第二,为了替朋友报仇,奋不顾身,只是逞血气之勇,结果反而误了大局。”

这番话中,意思就比较深了,但既已提醒,多想一想也就明白,守在这里的最大作用,是切切实实掌握敌人的动态,以便大队到达时,能够“知彼”来争取胜利。因此,要想尽方法保护自己,如果其中有一个为敌所害,另一个若激于同仇敌忾之义,出头报仇,结果双双牺牲,等大队到达,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岂不贻误全局吗?

想是想明白了,到时候能不能忍辱负重,却没有确切的把握,老六只能这样回答:“我们尽力而为就是。”

这话并不能太令人满意,不过多说无益。孙炎星将自己那把利剑留给老六使用,同时也留下了足供他们两人三天食用的干粮和一切必要的用具,然后互道珍重而别。

当孙炎星回入九曲洞时,扎营山腰的辽军,已经发现了山顶有旗帜在竹林松篁间,掩映飘动,无不大吃一惊,急急进帐报告,请示处理办法。

耶律斜轸是困惑多于惊惧,扎营在此,原是经过选择的,除了北来南去的一条山路以外,别无途径,何以会有宋军的旗号?莫非从天而降?当然是绝不可能的事。

出帐一看,果有其事。再看自己的处境,完全处在挨打的地位。附近的地形他大致勘察过,后山有一块平阳之地,在峭壁之下,可以躲开山上的攻击,只是水源相离太远,取用不便。

只是不论如何,没有冒昧从事的道理,所以一面下令戒备,一面派人去请军师来商议。

军师名叫哈依利,久在各地当间谍,熟习中土风物,也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请了来细细观察,只说:“可疑,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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