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月底抵達金城鄉下,外公已經走了三天。
母親自然痛心非常。這件事里, 子夜是母親的受害者。但他想到外公先是母親的父親, 才是他的祖父。也因此,當下母親的感受比之他的感受更為要緊,比起與她一同傷心,他當做的事先是照顧好母親的情緒。
於是子夜收斂好自己的情緒, 安慰母親,「外公是壽終正寢, 走得沒有任何痛苦。」
母親憤怒非常,打了他一巴掌,「沒良心的,你和你那禽獸父親一樣狼心狗肺。」
他好像總是因為感知比常人多出一些,而時常受到諸如此類的傷害與不理解。這件事,在他人生之中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他從前一直以為,他與母親都是暴|力的受害者。但直到那一刻,子夜清楚地認識到,母親不是他的同盟。
在這世上,他形單影隻,永遠不會有同盟。
後來的事他不太記得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那個家中,又如何躺到那張床上。如果非要他形容,那種感覺很像靈魂脫離肉身,漂浮在黑暗之中。又或者他短暫十四年人生,一直都游離於人世。
「哥哥。」一道柔和的嗓音,將他從失序混沌中拉了回來。他漂浮的本我回歸肉|體,猝然從噩夢中醒來,從沉睡了十四年的夢裡醒來。他短暫乏味的人生,就此開始了。
「我第一次見你,是第三人稱。」
後來他很隨意地落筆,寫下對她的第一印象,並不清楚這種情況叫做「解離」。但事實上這並不是第一次,更早應該是六、七、八、九歲的時候。具體不記得了,有時候在餐桌上,他會突然感覺不到自己的肢體。面對一些習以為常的羞辱,他也會突然抽離,感覺螞蟻一行行爬上皮膚。有時情不自禁去抓撓,會導向辱罵的升級。但他往往會選擇性地忽視,有時是出於對安全感的需要,有時是在騙人。
從第一次解離,到第一次看醫生,至少也已經過去九年。他不想擁有如此漫長的病史,所以又一次騙了人……何況在講出「第一次是十四歲」時,他已經在醫生臉上看到駭然的神情。
而且這應該也是相當可恥的事。子夜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記憶,似乎小時候試圖消除麻木感,而將胳膊抓撓出一道一道血痕。陳金生嫌惡地講,「你該不是有精神病。」而母親不知為什麼怕他,立刻小心附和,「你別拿自殘要挾爹地,沒有好處。」
第一位詢問他心理問題的老太退休後,他也有換過別的醫生,但聊起天庸庸碌碌,老生常談,無功無過……偶爾有過,都顯得不太可靠,後來便沒有再去過。
同學老師都很關心他,為他找到學校里抑鬱症自助小團體,叫他去過幾次。一月兩次冥想,冥想後每個人都要發言。其中有個女同學,「病情」應該算其中最嚴重,也有九年歷史。因為抑鬱,她停停走走,總無法戰勝病魔,至今拖延到第五年,幾度想過退學,也幾度想過自殺。有時候心情不錯,還分享過最不痛苦的死法。後來聽說她談了場戀愛,男友不離不棄,治癒她許多,兩人一齊步入婚姻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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