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自覺這病魔也不算可怕,往後沒有再去過自救冥想。
後來,約莫是他大學畢業後不久,偶然得到消息,夫妻兩人在家中開了煤氣,雙雙自殺,不知為何並沒有採用那不甚痛苦的死法之中的一種。那時候他已經回到港市,兜兜轉轉幾年,回到陳家為五斗米折腰。他們倒也沒說什麼,當面給出版社打去幾個電話,很快一本本談了下來,版稅本就給得高,印量三萬四萬都有……是一筆相當大的數目。
但往後三不五時總會提起,明里暗裡地關心,賣到幾千冊了?
還是跟你爹地抬槓的《毗舍闍鬼》賣得最好吧?還不是他老人家前嫌不計,在書腰寫的推薦語在賣書時比較奏效。
剛回去時好像也說起過他的前程。
陳金生好像說過作淫詞艷賦不如去寫歌詞之類的話,寫到黃霑的水準,林夕的熱度,不比你現在沽名釣譽?
好,好好,沽名釣譽……轉頭他就進了中文系。
這麼一來,又有人講……忘了是誰,也許陳滬君講,你要是想爭名奪利,怎麼不去混娛樂圈?
某天在街上碰到星探,不知怎麼找到半山家裡,子夜尚還不知發生什麼,等回到家中,星探早走了,滿屋子人冷嘲熱諷。似乎有誰講,「你也不看看形勢,現在還是不是港娛的天下。」
眾人七嘴八舌,各有見樹,於是各有見地。
聖誕那兩個禮拜不知道怎麼過的。好像每天都會去半山家中,被各種人參觀。有時候渾渾噩噩,猝然醒過神,發現自己在道路中央。還有一次,一睜眼,發現自己不知為什麼在天橋中間。看著下頭車流,迷迷茫茫,心中異常平靜,想的是,也好。
大浪里人人都是泥菩薩,於是這世上最可鄙的就是一幕幕好萊塢式拯救的戲碼。
他一個人,什麼時候死了,也沒什麼值得惋惜,也沒什麼好不舍。
[陳縱,再見。]
二零一六年的新年,幾家人在山頂酒店賀歲,海港中放著賀歲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