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了,說漏嘴了,項安後悔。新年的時候,母親和嫂子上州城來拜會過老封君,期間說到了一點她的親事之類。她還以為剛才在後面,老封君已經將這事兒給講了。現在一看,好像還沒講?
項安深吸一口氣,道:「我,還不想嫁人。」
項老娘現在最鬧心的就是一兒一女的婚事,長子不用管了,次子、次女有點高不成低不就,成了項老娘的兩塊心病。項樂還好些,讓人捎個話給他,他就說:「家裡給相看,是個賢良女子就行。」
項安就更麻煩了,知道的說是報恩,不知道的看她這麼幹,活像別人家那等能幹的妾。因有一門離不開的手藝,主人家不肯讓她走,就納作了妾留在家裡。她現在給祝纓幹活,就有點這樣的意思。
要真是這樣,項家也認了。那是刺史,不是鄉下土財主。項老娘還特意跟縣裡讀過書的人打聽過了,梧州刺史從四品,朝廷的規定,刺史大人可以有四個「媵」,媵「視正八品」,比刺史府里的某些官吏的位置還要高些。
那還真是件好事!
項老娘這麼想的,就跟閨女這麼講了。哪知項安根本沒這個意思,她跟祝纓相處這麼些年,一點曖昧也沒有!她正一頭扎進糖坊里,親娘給她連「品級」都打聽完了。項安一聽,整個人羞得通紅——氣的。
她藉口不放心糖坊,跑回梧州城了,項老娘緊跟著就追了過來。項老娘也不敢跟人鬧,而是借著拜年的名義,試探地跟張仙姑提一提女兒年紀也不小了,得開始說個婆家了。
張仙姑自己也有一個「年紀也不小了」的女兒,十分理解項老娘,說:「你要有了好女婿,只管去成親,我還有禮送她哩。」
項老娘什麼都沒探問出來,只好回去又將女兒好好一問,項安只好以「我這輩子不離娘家」為由來搪塞。項老娘皺著眉頭回去了。
項安是真怕自己親娘在這個事上干出尷尬事來。
祝纓聽了祝纓的話,道:「哦,那正好,接著幹活去吧。你順便呢,將梧州現有的各作坊都摸一摸底。再看看梧州的商人都幹什麼營行,這個事兒我叫趙振他們幫你,他們聽你的安排。」
「這……他們能聽我的嗎?」
「不聽也得聽。」
「是!」
「知道要查問什麼事嗎?」
「請大人示下。」
祝纓道:「各種作坊一共有多少,各是幹什麼用的,一間也不要漏下!用工、用料、規模、成本、成品。行商販賣什麼、從哪裡進貨,倒賣的人又常跑哪些路線……」祝纓報了個數,她要再徹底地將整個梧州的「工」、「商」給摸透了。
項安見她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趕緊從腰間也解開一個小袋子,掏出紙筆來記。這個起初是福祿縣的時候江舟她們養成的習慣,後來項安等人也都學會了。尤其是在祝纓面前,祝纓可能隨口就會說一些令她們茅塞頓開的話,教一些別人不會教的知識,她們就趕緊記筆記。
都記好了,項安心道:大人並不鄙視商人與工人,真是個好人。
獠人、窮人、女人、商人、工人、奴隸……所有這些別人提起來就會帶些輕蔑口氣的人,祝纓統統沒有欺負過。相反,她對這些人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