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他被老夫婦養得白嫩又可愛,看起來聽話乖巧又懂事,應該很好賣的,有錢人的公子哥兒或者老爺們都有些特別的嗜好,把這小孩兒買回去,歡樂歡樂,活得下來就當個房裡人養著,長大後太寒磣了可以當做下人使喚,最划算的買賣了。
可惜,雖出身貧寒,這小孩兒卻是被嬌寵著長大的,好吃好喝沒有幾次,但卻被保護得細皮嫩肉,大概是因為受到了驚嚇,又是嬌生慣養的,被賣了之後就一直哭,哭得嗓子都啞了也還在哭,最後管事的看不下去了,抽了他兩鞭子,哭得更厲害,隨後索性昏迷。
發了高燒,牙婆怕賠了買賣,找了大夫來看,可高燒退了,人卻一天天變得虛弱,不愛吃東西,整天不是哭著喊爹娘就是虛弱著躺著一動不能動,面色飢黃還泛著接近死亡的灰青色,看著就不討喜。
最後被差遣去幹些髒活兒累活兒,想著不能白白浪費。
可到底只是幾歲的小孩子,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又時常被打罵呵斥,就越來越愛生病,最後更是動也不能動了。
因為他實在瘦弱,看著病懨懨的,所以無人願意花錢買晦氣,他便被留在了人市里做苦力。
十年的挨餓受凍,一副殘軀,一身病痛,就是再厲害的人也挨不過這樣的鞭打好奴役,又還只是個嚴重營養不良的孩子。
之後馬車拉著他們一批小孩兒要去穆涼城販賣,已經長成一副瘦弱少年模樣的他也得跟去,運氣好的話被人一併買走,運氣不好就是來回的做苦力和鞭打。
結果還沒入城,他就熬不住了。
管事兒斷定他活不過第二天,怕留了一晚上會發臭,影響到其他的小孩兒,就讓人草草把他拉去亂葬崗扔了。
被丟在亂葬崗,就是沒死,也絕對活不下來了。
可在死人堆里睜開眼睛的沈安言,硬是憑著一口氣,從亂葬崗一路爬了出來,一路上都是他留下的血痕,悽慘猙獰,令人心驚。
那一晚,正巧怡紅樓的老鴇從城外歸來,馬車陰差陽錯走了那一條道,看到那一路的血痕,老鴇和車夫都震驚了。
再往前,看到昏倒在路邊奄奄一息的沈安言時,老鴇忽然心生善念,把他救了回去,對著醒來的沈安言卻說是她買下的他。
那時候的沈安言好像忘掉了過去的所有事情,他不懂是這個夢境太真實了,真實到讓他懷疑自已之前的記憶一直是錯的,還是……那些本來就是他經歷的一切,只是因為太痛苦太絕望了,才會恢復了前世的記憶,身體的機能令他忘掉了這些不好的事情,相信了老鴇時候的話。
從此,怡紅樓便多了一個勤快又嘴甜,還忠心耿耿的小廝。
再睜開眼睛時,沈安言眼底還含著淚水,眼角和滑過淚水的地方都在微微發燙。
他轉頭,看到身邊躺著蕭景容。
男人側對著他睡著了,眉頭中間是擰不開的疙瘩,手卻放在他的胸口上,時不時就輕輕動一下,像是在溫柔拍打,小心翼翼安撫著他。
沈安言就這麼躺在床上,側著頭看著男人。
他沒什麼感覺,既不心動也不感動,沒有恨也沒有厭惡,情緒平靜得就好像是無風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