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梁厚也曾動過少年惻隱,勸過哥哥,「不管怎麼說,他也是咱們的兄弟。」
穀梁高笑得十分冷酷,「厚弟,皇王之家,怎麼能把兄弟二字當真?咱們姓穀梁的,都是那些士兵扛在肩膀上的旗,奉若神明的時候一刻不敢褻瀆,總能迎風招展,該砍該丟的時候下手痛快著呢!你要知道,一隻隊伍已經成了隊伍,輕易不會再立新旗,只喜歡在樹好的幡幟裡面撿軟柿子。父王是一面旗,我自然是一面,穀梁初是一面,你也是一面,此外還有許多許多面,每個都姓穀梁。不管誰想不被撿著,都要強大起來,都要學會競爭廝殺,因為比較只在旗子之間,有我可能就沒有他。你覺得穀梁初明不明白這個道理,會不會把咱們當親人啊?」
穀梁厚聽得非常害怕,「哥,那你也不把我當親人嗎?」
「你不一樣。」穀梁高十分篤定地說,「你,父王,還有我,咱們三個是連著縫兒的大旗小旗,撕扯不開。穀梁初不一樣,他只連著個角,沒用,累贅,還得分神戒備,早斷清楚早省心。」
從回憶里抽身返來的穀梁厚冷冷一笑,「哥啊!什麼連著縫啊?你那麼厲害,不也被撕掉了嗎?掉了也就掉了,父皇都不提了,白白為他獻了性命。咱們覺得穀梁初只連著角,咱們的爹卻並不是啊!對他來說,哪個兒子都是兒子,愛誰重誰只看有用沒用,跟那些撿軟柿子的外人一模一樣。」
所以不管形勢怎樣,利或不利,都不能甘當軟柿子,不能老老實實地等人來拔羽毛。
馮璧仍舊在府稱病,長日足不出戶,卻能躺在床上聽密報。
親信低聲說了大朝日上的變故,又講了些打探來的軍情。
馮璧沉面聽完,問那個人,「皇上叫朔王進宮,具體說了什麼?」
「倪彬守得太嚴。」親信回他,「咱們的人沒法湊到近前,只隱約地聽到了怒罵和碎東西的聲音,該是動了大怒。」
馮璧皺起些眉,「弓家那小崽子是他的人,遷怒也不奇怪,只是呂值與寧王多有瓜葛,皇上肯定門清,如何不理睬他,只找朔王麻煩?」
親信只好答道,「這個不得而知。」
馮璧不再多問,揮手示意親信出去,而後又躺一躺,起來往他父親那院走去。
馮國公正在庭前逗鳥,他似乎是失慣了兒子孫子,臉上陰霾不若馮璧明顯,看見次子過來,平靜問道,「你好些了?」
馮璧站在階下望著父親,「天都冷了,怎麼還讓鳥兒出來凍著?」
「不出來怎麼適應得了後面的冷?」馮國公語氣沉沉地說,「鳥兒和人一樣,自有壽數,沒了也就沒了。能蹦躂時就多蹦躂蹦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