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志還是初次見他,因為弓捷遠重傷大病,倒沒太為他的容貌吃驚,只尋思道,「不怪是咱少將軍呢!傷成這樣還能兩眼如星。」
弓捷遠珍惜自己力氣,沒有半點兒廢話,「如今海上什麼情形,魏指揮使和戚指揮使若有不清楚處等下仔細問問焦潤,我只說扼要的。這裡審得倭人與他們派過來的細作彼此聯絡之法,不能再容囂張。二位回去作速安排,今日調停一日,明夜三更,登州海船準時出港,你們兩衛各出六艘,向遠海里包抄,待見天起焰光便向敵船聚攏,屆時我會飛箭傳訊,告訴二位如何出擊如何迂迴,你們只要保證船堅炮利就成。」
兩個衛指揮使聽他說得明白,痛快應諾,由焦潤引到旁室再說細節。
這裡穀梁初已然不同意道,「捷遠還要親去指揮?需怎麼做說與師父與孤,還怕指揮使們不聽調令?你才逃出命來,弱得不如尋常老幼,況且那畢竟是海上交戰,腳不能穩,兩下還用火藥,時時刻刻危險,若是顛著摔著甚至再炸到了如何是好?養伯又不在這裡,怎麼能夠當尋常呢?」
弓捷遠將頭歪在步車裡面靠著,勉力爭辯,「莫要急躁。此事關乎國家安危,更關華夏運數,最是不尋常的。師父和你得去,我也得去——到底能夠圍到何樣敵船,能不能順利剿滅九鬼小櫻說的那些癲痴,誰有底的?需怎麼做得看具體情形,我沒有用,到底在這兒待了好幾個月,自得跟著一起。」
「不是你沒有用,」柳猶楊也勸說道,「而是海船委實不夠穩當,兩面遭遇必要起炮,那般震盪實非病患當承受的。我和曦景等人畢竟輕功武功俱在……」
弓捷遠伸手攥住柳猶楊的闊掌,甚為認真地說,「輕功武功俱在,那也是遠海了,捷遠能把你們送到袤淵之上自己安養著嗎?守境禦敵難道不是徒弟的本分?師父,此番只有戰船能依,並無城池之固,咱們都是頭遭經歷,各中兇險,一起迎麼!如若你們有事,我還能好起來?」
柳猶楊聞言只好看向穀梁初。
穀梁初垂下眼睛,掙扎半晌方才無奈地道,「誰能說得住他?咱們師徒都在一處也好,省得彼此懸念。」
室內安靜須臾。
弓捷遠又說,「待得咱們出發之後再讓谷矯告訴朱將軍與他合力護好世子。此番要蹈萬里波濤,並不敢說萬無一失,咱們若有差池,著其立刻互送世子回京,上奏朝廷換宋大人過來接管膠東海防。危急之際,萬不可做他選。」
梁健聽他說得嚴重,趕緊就道,「小主子莫嚇唬我。既然兇險,非但您不能去,王爺也不應當親去。區區東倭,咱們一次就下這麼重的籌碼也太捨得了些。」
弓捷遠薄薄地笑,「你這話倒好玩,怎麼有兇險了就只兒郎賣命,將官反躲著嗎?我不是那樣的人,你家王爺也並不是。咱們能活時候自然想盡辦法去活,珍惜有用之身以全上蒼好生之德。該捨命的時候也該捨得出去,否則還領什麼軍啊?躲在燕京不要出來。」
梁健被他斥了個啞,半晌兒才訥訥道,「屬下知您英勇,不過覺得犯不著都抵上去,先讓我們掠掠陣麼!」
弓捷遠搖了搖頭,「倭人不是北元兵馬,他們雖然疆土更小,心腸反而更歹毒些。將那許多癲痴毒源養在咱們外海,一旦得著機會縱入大祁就是趁風之火,不是一城一池之失,會成大禍患的,絕對不能給其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