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鎮的衙門是有一面對老百姓敞開, 大家可以站在欄杆後圍觀升堂審理案子的全過程。
余粥手腳被凍得麻木,身上套了件緋紅色的圓領官袍, 鎮靜地端坐在公堂正中央。
他的左側站著個身姿高大挺拔的冷麵男子,渾身散發著可怖的戾氣,面色陰沉。
耳旁議論紛紛, 有人疑惑怎麼商賈人家坐鎮衙門,宋知縣去哪了;
也有人眼尖地發現, 庭院之中一片狼藉, 地面都是紅紅的,像是剛收拾好一般。
王姐也一夜沒睡,她知道今天肯定有大事發生,保不齊會不會用到余早夭余招娣做人證, 一大早就帶著兩個孩子來了, 蹙著細細的眉頭焦急不安。
余粥朝人堆兒里望了一眼, 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幾個身著深色的侍衛, 簇擁著一位老官步伐匆匆。
老官一見到余粥便涕泗橫流:「荊陽狗賊欺人太甚!將我烏地大小武官全部軟禁在家中……宋大人呢?」
「宋大人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余粥將她的令牌亮給老官道:「交給我暫為代理公堂。」
老官眼睛一下就瞪圓了,半晌沒說話,罷了哎呀一聲甩袖道:「宋大人信任您就好,您可得給咱們討個公道啊!」
余粥和姜烈淵對視一眼。
清晨的風依舊冰冷刺骨, 百姓們的討論聲越來越大, 衙門的兵吏都快壓不住大家的激動, 一個勁兒地要往前擠。
余粥閉了閉眼, 再睜眼時疲憊被一掃而空,隨之而來的是堅毅的眸光,他一拍鎮堂木朗聲道:「升堂!」
「威——武——」
「傳罪者,」余粥太陽穴直跳:「潘氏長女潘芳芳!」
好不容易稍安靜的群眾,頓時爆發出更激烈的討論聲。
在場可能有很多人不知余粥是誰,但當他用憤怒之勢傳喚潘芳芳時,大家當即明白了這是兒子審理繼母的案子。
前段時間余早夭一事都在烏鎮傳開,本當大家以為這事兒又不了了之,沒想到余粥竟然真的把她告上公堂了。
「肅靜!」
余粥深呼吸,止不住左胸前宛如擂鼓般的心跳。
不知為何,每當他對視潘芳芳的眼睛時,總有種說不出來的心悸。
她好像真的生了場大病,這次再見面時,已經形銷骨立,好像骨架外面只是披了一層皮肉般,素色的衣裙空空蕩蕩。
但看她身形自是病態,但那雙深沉的眸子像是死水,折射不進任何光亮,余粥甚至從裡面讀出了些許輕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