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下垂的視線讓向北一意識到自己手裡還攥著那本手繪結婚證,他鬆開了手,於是紅色的本子就掉落在那一堆雜亂的物品之上,磕出了輕響。
接著他看到來人蹲下,將他面前的東西一件件拾起,重新裝進木盒,然後很平靜地望著他,和他說:「小北,地上涼。」
沒有過問他會為何會出現在他的書房,也沒有苛責他為何翻動這個盒子。雖然向北一自己也說不清他這麼做的理由。
「先起來吧。」對方說著朝他伸出手。
他的反抗和掙扎一貫不起作用,所以他被抱離地面,被放到沙發上,再看著那個盒子被歸回原處。
他坐在沙發上,靜靜等待著更多的聲音,想著或許寒邃會說些什麼,即使瘋言瘋語也好,但在這天傍晚,發生在這間書房裡的單向對話只有這簡短的兩句,後來只有安靜。
向北一在這份安靜中被擁抱著親吻了很久,久到他恍惚,久到他腦袋空白,給不出任何想法。
不管是厭惡、噁心還是麻木都好像被鎖了起來,向北一覺得自己像蘑菇,像青草,像石頭,像一切沒有五感的東西。
他整個人都混亂,茫然,恍惚,像被無數根絲線纏繞。這段時間接連發生的一切都在蠶食他的理智,以至於他現在已經無法自己做出任何判斷。
但作惡者什麼也沒說,只是平靜地將攤開來的一切又都收拾好,鎖起來,像一顆沉悶隱忍的樹,隻字不提。
這天夜裡,向北一沒能跨過夢鄉的那扇門,他閉著眼等到他耳邊的呼吸聲變得綿長時才重新睜開眼睛。
他在昏暗中看著寒邃心臟上的那道疤,在腦子裡一遍遍地回想今天傍晚在書房裡的時候 ,這個人的一舉一動。
神經病的那些行為,像一隻無形的手,在恍惚彷徨中試圖推他前行,但他看不清前面的路,所以固執地堅守在原地。
原地有痛苦,有不堪,有厭惡,有恨,也有混亂,有恍惚,有迷茫。
但前方呢?將會有些什麼?
「小北……」
突如其來的呢喃打斷了向北一的思緒,他閉上眼睛呼吸停頓了片刻,感到圈在腰上的手臂收緊了一些,但耳際的那道鼻息卻還是綿長的。
「小北……」
又一聲呢喃響起,向北一突然想起來在那間停水的衛生間裡,寒邃問了他姓名。
所以,為什麼會叫他小北呢?在他的記憶里,有人叫他全名,有人叫他北一,但從來沒有人叫他小北。
還有,如果那些奇怪的話和盒子裡的那些東西一起織出來的故事脈絡是真的,那就意味著他忘記了過去有關這個人的一切。
可……為什麼不直接和他說,而是選擇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監視,跟蹤,以陌生人的方式又重新進入他的生活,甚至成為鄰居。
而他又為什麼會忘記那些在別人看來都十分美好的日子?所謂的『當初在一起的他們』,這個當初又是指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