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拐得奇怪,李素節愣了下:「為什麼?」
「有個男人來找他,他們一起離開了,你說他們去做工。」昭昧說。
李素節點頭。她記得,在那之前,宋大娘剛剛叫走隔壁娘子,同樣為了「做工」。
「我方便的時候又見到他們。」昭昧說:「他們在吃一鍋肉。」
「偷吃嗎。這並不算——」
「旁邊——」昭昧打斷她,平鋪直敘地說:「堆著他女兒的衣服。」
李素節像被掐住脖子,臉上頃刻間沒了血色。
昭昧又躺下去,屈肘枕在腦後,說:「『民大飢,易子而食。』我在書上見過這句話。」
她在書上見過很多話,在親眼見到前,那只是冷冰冰的文字,看過、抄過,也就罷了。連她自己也沒想到,有一天那些文字成了現實,而她竟因這現實做起噩夢、發起高燒。
「……是這樣的。」長久無言後,李素節艱難地說:「是會有這樣的事情——可是,」她似乎急切地想找到一絲安慰,說:「娘子呢,為什麼殺她?她——總沒有那麼做。」
「可我討厭她。」昭昧蹺著二郎腿,說:「她只知道哭。」
「她……」李素節輕聲說:「又能做什麼呢。」
「那就什麼也不做?」昭昧皺起眉頭,不解道:「孩子被吃掉的時候,她在哭;丈夫吃飽喝足睡著的時候,她還在哭——只有丈夫死掉的時候,她終於不哭了,她也想死,說什麼活不下去。」
「這也不能全怪她。」李素節說。
昭昧不知道的事情,她知道。她知道娘子所謂的做工是做什麼,而男人總在睡覺這一家人卻能活到今天,靠的是什麼。
可昭昧不能理解的事情,她也能理解。她理解為什麼娘子養活了一家,卻覺得沒了丈夫就活不下去。
「不怪她?」昭昧生氣道:「因為她什麼也沒做?可那比做了更可惡!她分明就是什麼都做了,還說是因為沒了他活不下去?」
「是這樣的。」李素節低聲說:「有很多人是這樣的。」
「什麼樣?」昭昧話裡帶刺:「自欺欺人嗎?」
「不然呢。」李素節平靜地反問:「不這樣,她們怎麼活下去呢。」
有丈夫時,受的苦怪不得丈夫,只能怪自己。沒了丈夫,受的苦便都怪沒了丈夫。只有這樣,才敢活。
有些人就是這樣的。李素節再清楚不過了。
「所以呢?」昭昧見李素節這副表情,沒來由地憤怒,大叫:「所以!女孩死的時候,她只知道哭,還怕哭聲太大了吵醒丈夫?所以!問她女孩去了哪裡,她解釋說是扔掉了,是因為她養不活所以扔掉了?這算什麼?明明是丈夫吃掉了不是嗎?該抄起刀殺了他不是嗎!可她只知道哭!哭哭哭,只知道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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