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節微妙地從中聽出一種調侃,注意力便從自己的身體轉到她身上,透過幕籬,試圖看清她的面目,然而一無所獲。
她狐疑道:「你又是誰?」
「我麼,」那人信口道:「我就是個過路的。」
「不。」李素節篤定:「你認得我。是不是?」
幕籬後傳來她玩味的笑聲:「不認得你的人也少吧。李素節。」
李素節微怔,自然地接納了這個名字,卻沒有任她轉移話題:「你叫什麼?」
那人慢條斯理地靠回椅背,身體微微後仰,睨著她:「剛醒來就這樣質問恩人嗎?」
李素節堅持:「總不能不知恩人的名字。」
那人道:「那便叫我不知吧。」
李素節叫她噎住,不禁嘲諷道:「真是個好名字。」
不知不為所動:「你還是少生些氣,好好養著。我只做了些簡單處理,你總得堅持到醫者來了再說。」
她起身走出去。門開的瞬間,外面的風吹進來,鼓起她的衣擺。李素節看著她的背影,有那麼一刻,幾乎要從飄舞的紗簾下看到她的一線面龐,心都提了起來,一瞬不瞬地盯著,可不知恰恰好地按住幕籬,攔住了那一角飛揚的紗簾,亦攔住了那一線輪廓,隨即,向李素節回眸。
李素節覺得她是故意的,而且一定在笑。
她扭過頭去,不再好奇不知的身份,開始檢查自己的身體。
傷勢正如不知所言,多半是皮肉傷,已經受到了妥帖的處理,只有肋骨處嚴重些,正用夾板固定著,每次呼吸都帶起隱隱的疼,因了這點,她只能乖乖地躺在床上,思緒飛舞著,想要捉住腦中亂竄的各種影像,卻又徒勞地任它們自記憶中溜走,不經意間想:只是簡單處理的話,肋骨究竟固定準了沒有啊?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醒來的當天,她就見到了不知口中的醫者。
醫者正和不知交談,房門開著,她們的聲音傳進李素節的耳朵。她聽到不知喊她「老趙」。
「怎麼是你親自來了?」不知說:「正好兒在這邊?」
「嗯。」老趙說:「這邊打仗呢,那位小祖宗也在,我可不得過來。」
兩人又壓低聲音說了幾句,李素節聽不清楚,又過了一陣,腳步聲響,醫者走進來。
那是個五六十歲的老者,但步步生風,眨眼就到床前,麻利地揭開藥箱,展示出一連串的工具,其中不少閃著鋒利鋥亮的光。
倘若隨手給她來上一下,她大概就能一命歸西。可李素節發現自己並沒有那麼緊張。
老趙很快為她檢查了身體,尤其是肋骨斷處,向不知點頭:「問題不大。」
不知吹了聲口哨,慢悠悠道:「看來我手藝不錯嘛。」
老趙為李素節重新包紮傷口,空當里問:「這口哨又是什麼時候學會的?」
不知說:「我也不知道,聽著聽著就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