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拳砸到手裡,水花濺到身上, 打濕了鬢髮。
他懊惱地問她:「江柍, 你究竟能不能不再做些讓朕招架不來的事情。」
江柍反問:「那你能不能不要再傷害我。」
宋琅不解:「不過是死了一個敵國的人, 你覺得這是傷害?你竟願意為了他殺人?你知不知道你這是背叛,你是個背叛者,你背叛了朕。」
江柍定定看了宋琅片刻,又平靜移開了目光,起身從浴桶里站起來。
她不願意多費口舌,因為那樣真的很蠢。
宋琅沒有攔她。
就這樣看她走了出去。
看她居然當著他的面解了衣裳,一件,兩件……
他呼吸被無形的大手攫住,直到她只剩那兩件內衣時,他猛地別開了眼。
不知為何,明明思之若狂,渴望至極。
卻又近鄉情怯。
江柍拿起干布,將自己擦了個乾淨,又拿起掛在一旁的寢袍穿在身上,走了出去。
到寢間,她拿出藥箱,不吭不響地為自己的手腕處理傷口。
經過她的細心將養,這處疤早已結痂,她用玫瑰膏子抹上,以防留疤。
宋琅在淨室待了很久,直到她的傷口都已經處理完了,他才走出來。
經過鴻台一場驚心動魄,和方才的針鋒相對。
他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再去報復,去亂想。
他怔怔走到江柍旁邊,跪到她的腿旁,就這樣把手輕輕放在她的膝頭,又慢慢地試探著把腦袋也擱上去。
江柍垂眸看他。
宋琅喃喃道:「你就不能和朕好好過日子嗎。」
江柍不語,就這樣淡淡看著他。
宋琅又道:「還記得你及笄那一年,我們在敏騫的幫助下偷溜出去放紙鳶,不敢走遠,只敢在宮外平日裡打馬球的景明池,那天多熱啊,太陽能把地上的螞蟻烤焦,你平日裡最怕曬黑,朕本以為你不願意玩來著,誰知後來你比朕還要不知疲倦,在草地上奔跑著、笑著,那樣的場景朕大概下輩子也忘不掉。」
他的聲音好似喟嘆:「可後來你就不笑了,因為天上突然飛來一排大雁,你看著它們,出神很久。」他聲音莫名變得嗚咽,「朕問你怎麼了,你說自由的不是紙鳶,是鳥兒。」
說到這,江柍的喉頭也哽咽幾分。
他喃喃又道:「過去了很多年,朕還是時不時想到那個場景,尤其想到你被迫赴晏,被迫和自己見都沒見過的人同床共枕,成為這世上最親密的人,朕就覺得委屈了你。」
他似是哭了,聲音里濃重的哽咽聲,迴蕩在耳畔:「愛愛,朕從前以為你與朕一樣,都是被太后牽引著的紙鳶,朕理解你心中的酸楚,多想讓你當那隻鳥啊。可是愛愛,你從沒有告訴過朕,你想要的自由里,沒有朕。」
江柍長如鴉羽的眼睫濃濃覆在眼瞼之下,似月光下的花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