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紘城,聘來的鏢師帶著他們一路往南走。走了半月不到,他們在一處村落歇腳。
他們找了戶人家借住,可一覺醒來,鏢師病倒了。高燒幾日不退,那鏢師竟然就在驚厥中死了。
他們這才知道,原來入冬以後,這村落就漸漸掀起疫病。
聽到消息,她下意識就抱起兒子,將他被風吹得皴裂的臉緊緊按進懷裡。
她六神無主地看向夫人,卻見她用毯子將孩子的口鼻蓋住,眼中是相似的驚懼與恐慌。
不敢再待在此地,他們出錢請人將那鏢師埋了,匆匆駕車離開。
可那場突如其來的死亡像是上天某種預兆,人世的殘酷,漸次在他們眼前展開。
那年冬天特別冷,越往南走,路邊的流民越多。天寒地凍的日子,他們不顧男女,衣衫襤褸地擠在一起取暖。
火堆旁,有些身體逐漸僵直冷硬,新來的人便將那屍體拖出去,自己鑽進人縫中取暖,獨留那句屍體被風雪掩蓋。
全程,甚至沒有一個人抬頭多看一眼。
她和夫人抱著孩子坐在馬車裡,身子也僵住了。
原來比死亡更可怕的,是人對死亡的麻木和漠然。
深入骨髓的寒意與恐懼驅使他們加快步子,日以繼夜地趕路,絲毫不敢在路上多待。
可在眾多流民之中,他們的存在實在太過格格不入。飢餓和欲望催生了惡意,在不懷好意之人的煽動下,不斷有流民追趕、打砸他們的車馬。
到最後,流民將他們團團圍住,無數雙乾瘦烏黑的手伸進馬車,將他們撕扯下來,瓜分了他們的食物與財產。
而他們能做的,只有在瘋狂的人群中,拼命撐起雙臂,護好兩個孩子。
狂歡持續了一個時辰,人群漸漸散去,只留下了一片狼藉。
她的丈夫王大望著那連車轅都被人拆走的馬車,跪在地上萬念俱灰。
而她們兩個女人,只是抱著各自哭泣的孩子輕聲安撫,反覆檢查孩子身上可被人抓出了傷口。
糧食沒了、錢財沒了、連那匹陪他們逃出西北的黑馬,也被人牽去換成一鍋湯了。
此時的他們,與路邊萬千流民,終於再無不同。
她看著身邊來去的人,相同的散發、相同的髒污、相同的破爛衣服,就連身上的氣息都是相同的惡臭。
在那瞬間,她突然明白過來,在這樣的世道,所謂主、所謂仆,本就沒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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