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著無事,歪著睡了一會,屋裡又來了人,也是個年輕小子,看著跟鄉里的後生一樣,不像那年輕人大方,十分靦腆緊張。一問,果然是鄉里招來的,不是坊里的管事。
「家裡田少,兄弟又多,我上面三個兄長,後面一個幼弟,實在養不活,一傅籍就分家了,沒分著地。」那個叫李次的小子老實地道,「我尋思做工匠也能學到手藝,就來試試。去鄉里有人考了識字認數,說我考得好,就讓我來了。」
現在教育普及率還是不行,就算有人教,能學進去的也不多。李次人老實,也不笨,沒事就寫寫畫畫,居然考得不錯,通過了考試。
他還以為將仲也是這麼來的,對他這把年紀還能學得比旁人好肅然起敬,將仲弄明白之後趕緊擺手:「我是因為兒子為大王戰死,才叫我來的,我不識字。」
他上了心,想到明天還要去認字學規矩,便先向李次問了起來,免得給死去的兒子丟人。
正好李次有耐心,閒著也是閒著,兩人便當真一個教一個學,用起功來。
將仲學認字是真的困難,他年紀這麼大了。但他心裡梗著兒子的一條命,發起狠來竟然也不差,一邊識著字,一邊記下規矩,半個月後就被安排了工作。
那個笑得很甜的年輕小子叫肥伏,是跟著什麼專家學了很久的人,說話總是好聽。
「老丈,你是該受照顧的,別的活費力氣,不好叫你做,這有個活是輪流守著,一個人只要守半天,也不費力氣。只是一點不能晃神,一點不能錯了規矩。若是晃了神,二十缸的東西就要全廢了。你可是能做?若不能做,讓你做里門監做的事,給我們糖坊守門,事情不難,工錢就要低一些了。」
「我能做。」將仲斬釘截鐵地說。
他又把這個「糖化車間」的規矩全記下來了。
糖化車間里擺了二十個大缸。坊里隔一陣就運來一車一車的粉,像是紅薯磨出來的那種。他問過,肥伏說有紅薯粉,也有官田裡種的土豆粉。問什麼是土豆,就說明年便要教他們種,一時說不清楚,讓他不要急。
大缸里裝的就是這些粉,放的時候肥伏過來,鄭重其事的放進去什麼東西,然後封缸。將仲要做的事就是待在裡面守著,看兩樣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