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桌上幾個阿姨都被這變故嚇到了,連連過來攔著。
但是打老婆打孩子在這樣的市井溝渠里如同家常便飯,夜深後,每天都會聽到女人小孩的哭聲,所以誰也沒真心攔著,她們在牌桌上常常在嘴邊說著被喝醉了酒的老公打了、孩子不聽話就給兩巴掌,孩子不聽話就打,打兩頓就老實了,誰都是這樣習以為常的生活著。
所以那兩掃帚很快就重重落到了她的身上,小時候還會躲,還會哭著求饒,可是這次什麼都沒有。
棍子重重砸在骨肉上是悶鈍的聲音,一同敲碎的仿佛還有堅硬的脊骨下嵌連著的柔軟的心臟。
從前連摔一跤都要哭半天要人哄的嬌氣,是因為知道有人會哄,但其實她從來都不是被愛包裹著長大的小孩,保護著自己的,只有自己的欺騙、遲鈍,一遍又一遍地當做不懂得那些不被愛的瞬間。
媽媽連打了她好幾棍,見她一聲不吭,氣還沒出完,一邊還在氣急敗壞說道:「早告訴你了讓你放在心上,早點聯繫,你爸工作沒了我們一家吃什么喝什麼,你還想上學,你還想期末考試,我看你也別上了,明天就滾去你舅的廠子裡早早給家裡賺錢,到了年紀就給我老實嫁人。讓你跟你同學打好關係怎麼就委屈你了,啊?」
棍子重重落在她的手指上,那一下痛得錐心,她痛得想要縮成一團,下意識地抱著自己,可是手指一彎就疼。聲音已經帶著哭求:「媽,我跟那個同學關係根本就不熟。」
「不熟?你不是最臉皮厚最會來事嗎,你們學校那個年年考年級第一的,你成績這麼差不也把人哄得團團轉,人家不也樂意跟你玩嗎,一個同班同學你還想不到辦法?少給我找這些藉口。」
這麼說著,棍子又要朝她打下來,這一下重重打在了腿上,她死倔著不肯求饒的自尊心終於粉碎,痛到彎曲倒地,蜷縮地抱著自己。
她的手機在這個時候震動了。
來電顯示,沈既白。
嘈雜的蟬鳴聲,棍棒打落的悶鈍聲,看熱鬧的牌桌阿姨們幾分虛情假意的勸阻聲,樓上看戲拉開窗戶的滑動聲,窸窸窣窣看戲的感嘆聲,全都隨著這幾聲震動停止。
她渾身熱到浸泡過幾遍的衣服,為了準備考試熬了很久的筋疲力盡,痛到難以伸直的手指、背脊,還有一塊一塊被小心保護著的自尊心,好像終於可以在這一刻得救。
可是,真的能夠得救嗎。
人生在世,本來就是身不由己的吧,哪有那麼多尊嚴和愛可言。
長大是一件痛苦的事,她一直都明白,所以她總是任由自己遲鈍,任由自己從細枝末節中摳挖著自己被愛的證據。
可是她好像,再也沒法這樣騙自己,騙自己是快樂的小孩。
在這個老舊昏黃的燈泡通明下,她伸著痛得難以伸直的手指,顫抖著拿過了桌上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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