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就是一個膽子小到不行的嬌氣包,幾句軟話就能哄好,給顆糖就什麼都聽你的,為什麼以前就捨得那麼凶的欺負她呢。
身後的院子裡又起風了,初夏的熱風吹過藍花楹。
滿樹燦爛,滿樹孤獨。
她的高燒在打了退燒藥後就退了下來,還有點感冒的症狀,趙姨早早把早飯和感冒藥都給她準備好,沈既白在一旁看著她喝下去。
藥很苦,他剝好的糖遞到她嘴邊。
但是堵塞的鼻子居然能夠一瞬間聞到他的手指遞來的香,那是只有他才會有的印記,獨有的、侵略性十足的印記,但他現在收斂得雲淡風輕,遞給她就收回。
她困得不行,上了車就睡,一路上平穩向前。
沒再像兩年前的冬夜,雙手抱著自己,渾身都是不敢放鬆的警惕,極度沒有安全感。
她睡著的時候,整個人都溫順得沒有一點稜角,還像個沒有長大的小朋友,但是已經很少再像小朋友的時候那樣快樂。
到了學校,他叫醒她。
她迷茫地睜開眼,看到他,好像從一場不屬於現在的夢裡醒來,遲緩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哦、到了嗎。」
「嗯。」
他拎著她的書包下車等她。
還挺沉。
挎在她細瘦的肩膀上,能輕易壓垮那薄薄的背脊,但那是她選擇背負的命運,或者說,是這苦海眾生擠得頭破血流也要橫渡的命運。
她下車後就從他手上接回自己的書包。
天色已經亮了,這個時間段來學校的基本上都是即將高考的高三生,早晨的濃霧還沒有散,一張張睏倦的面容在濃霧裡腳步前行。
她也正費勁把書包背在背上,因為很沉,往肩上背的時候反手都要用力往上提。
他忽然想到爺爺氣急往他背上敲時說的那句,「你覺得你的姓氏給你的是枷鎖,那你就去看看普通人身上的枷鎖有多重,去看看什麼是真正的枷鎖。」
於是他來到了南江。
從看到一雙眼睛,到看懂這雙眼睛裡的世界。
他伸手拉下了她正在費勁往肩上背的書包,「沒幾步路,我幫你拿著。」
她轉頭,書包已經被他拉下來拿了過去,她不好意思道:「很重的。」
「不算重。」
「這還不算重啊……」
他不再說話,清晨的濃霧彌散不開。
書包的帶子被他用力攥著,一同攥住的,還有他的年少輕狂,她曾經說他偶爾也低頭看看她和他的世界有多大的差距吧,他在這三年裡終於慢慢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