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悅她媽心疼她,說這可是小月子,必須照顧好了,否則怕落下病來。
「糊塗啊,你糊塗。」她媽一邊把飯菜端到她床邊,一邊不住口地責怪,「萬一落下病根,以後不能生了怎麼辦?你都這個年紀了才第一次懷,盼了這麼長時間呢……可惜了,可惜了。」
鄭家悅雖然知道她媽心疼她,卻也無法附和。「以後能不能生不是我現在要考慮的事。」她說,「這個孩子我不能要。你不也說他們家都是畜生嗎?」
「那他也是孩子的爸爸啊。」她媽翻來覆去地說,愁得眉頭都皺到了一起,「……你怎麼一聲不吭就自己去做了呢?這可怎麼辦?萬一他們家知道了怎麼辦?」
「有什麼怎麼辦的?」鄭家悅淡淡地說,「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說來也是神奇,明明只是一次手術,她卻覺得離開她的是困擾了她這麼多年的所有痛苦、糾結、焦慮、怯懦和無助。現在的她雖然身體是脆弱的,精神卻從未這樣澄明透徹過,好像只要這件事過去了,以後所有的困難就都不算什麼了。
踏實地睡了一天一夜,她是被震天響的敲門聲砸醒的。一睜開眼睛,她爸媽都在床前憂心忡忡地盯著她,把她嚇了一跳。
「李楷來了。」她媽說。
3
大部分時候,鄭家悅覺得她爸媽對她已經很好了,幾乎和親生爸媽一樣親,一樣心疼,但也一樣有著上一代人的局限和偏見。比如看到她受委屈是真的氣憤,但另一方面又會下意識認為她這個婚既然還沒離,就不能她自己單方面說了算。在她昏睡的時候,李楷把電話打到了她媽那裡,她媽就把她打掉孩子的事說了。李楷當時就氣炸了,連夜買了票回來。
鄭前程上午有課很早就出門了,家裡只有她和爸媽。李楷知道家裡一定有人,堅持不懈地砸門,對門鄰居出來罵了好半天。
「你為什麼要告訴他?」鄭家悅問她媽。
翻來覆去地,她媽還是同一個論調:「他畢竟是孩子的爸爸啊,你倆還沒離婚,你這麼一個人不聲不響地躲在家裡,不是個事……」
沒有時間跟她媽掰扯,躲起來也確實不是辦法,她只好從床上爬起來開了門。
李楷一看見她,眼圈就紅了,進來就抱住她,號啕大哭道:「老婆啊,老婆,你怎麼這麼狠心呢?」
鄭家悅被他抱得踉蹌了兩步,沒有吭聲。
「……咱們想了這麼多年,你知道咱倆多想要個小孩,咱倆這些年,有多不容易,你怎麼能這麼狠心?你都不告訴我,你就自己把他做了。你!自!己!做!了!你這是殺人啊你知道嗎?這是咱們的小孩啊!咱們全家這麼多年以來的希望,你連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機會都不給他……你不覺得這樣很殘忍嗎?不想看看他嗎?不想看看他長得像你多一點,還是像我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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