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媼穿著一身破爛衣裳,手中同樣提著一個包裹。
他順著那碗水,一路看向老媼肩膀突出的包裹,一點頭,渾濁的瞳孔里,透露出一股麻木許久的、顯得有些笨拙的悲戚眼神。
同一時間。
京師外城某個街巷裡。
早早起身的老媼,掀開遮擋光線的布幔,給屋子正中無名的牌匾上三柱香,模糊香菸中,老媼蓄起渾濁的眼淚,顫顫巍巍伸出手,輕輕撫摸牌位。
等到香燃盡,她便將麻衣和牌位一起放進包袱里,走出小小的院子。
鄰人相詢去哪裡,老媼只說:「我給囡囡燒香。」
她老了,腰彎得厲害,像一隻縮著腦袋的小鳥一般,將自己縮在支撐她所有的一根開裂竹杖上,動作緩慢將院門關上,套上鎖鏈,扶著牆拄著杖,一步步往巷子外面走去。
鄰人拍著手中要晾曬的衣服,嘆息一聲。
晨風一吹,便消散在窄小的巷子裡。
飄落黃葉緊跟老媼後腳跟,將她送去巷子口,便飄轉起來,於虛空輾轉。
風一停,又打著旋兒飄落下來,埋在枯草堆里。
洛懷珠站在廊下,看著庭院滿地堆積黃葉,靜候梳洗整齊,不必再裝瘋賣傻的慧姨,換上一身白色孝衣,自後門出,往天街一步步慢慢走去。
林衡想要跟上,但被即墨蘭按住,告訴他還不到時機。
「沈昌都被抓了,還不到時機?」
少年人不明白,所謂的時機到底是什麼。
即墨蘭講不明白個中人情世故,他自己的人情世故就一塌糊塗,一張嘴不知道中傷過多少人,要不是有才華在撐著,丟進自由居的就不是花和詩集,而是狗糞。
「不想三娘有麻煩,就別出去。」他只能這樣說。
怕少年擔心,他將人帶到宮門一側的潘樓高處,俯看偌大京師。
鬼神醫一反常態,主動提出要跟隨一起去。
即墨蘭眼皮子垂下,往後看了一眼,腳步卻沒有停頓,並無反對的意思。
等登上潘樓頂層,自上而下俯瞰京師,林衡見薄霧之下,人如小蟻,一點點匯集聚攏,一粒粒白點在薄紗似的霧中,自四面八方匯聚到天街、南薰門裡大街。
直等到初陽露面,天光自雲隙灑落,驅散薄霧,白點才成一線,緩緩朝著宮門蠕動。
林衡看著腳下人影,心裡驀然生起一種悲涼又傲然的心情。
角樓瞭望的侍衛,早早發現異常,派遣人去查探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