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鈺一手捂著傷口,低頭慢慢地往門口走,利刃穿透整個肩胛骨,這絕不是輕傷,薛鈺掛職大理寺,熟通刑法,手段比之令人聞風喪膽的詔獄,有過之而無不及。
通常對付江洋大盜,便施以穿琵琶骨的刑法,這樣一來,受刑者無法動彈,一身的武藝便施展不出。
想不到今天在這裡,倒是領教了。
他知道他今天是殺不了慕容景了,不過沒關係,正如他所說,他以後不會再想殺他。
就這麼把他殺了,實在無趣。
須知殺人不過頭點地,這世間最折磨人的酷刑,是誅心。
他不是最怕有人犯上謀逆,帝位不穩嗎?那他就要讓他最害怕的事情發生。
他面色蒼白,一步步地朝門口走去,兩旁御林軍自發為他讓出一條路,鮮血自他的傷口處緩緩流淌下來,因為傷得太深,血遲遲止不住,隨著他的行跡,蜿蜒淌了一地。
趙嘉寧失魂落魄地看著他的背影,忽然像是回過了神,又或者說是剎那間中了邪,總之她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薛鈺一旦走出這個屋子,恐怕這一生,他們都不會有半點瓜葛。
這原是天大的好事,也是她夢寐以求的,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她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非但如此,甚至還陷入了一種不可名狀的恐慌。
這個時候,理智與克制似乎一時間全都蕩然無存,她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已經遵循本心追了上去,一開口,卻根本不知道說什麼:「薛鈺,我……」
薛鈺腳步一頓,聲音冷若寒潭,只道:「寧大小姐有何指教。」
寧大小姐……他又叫回了這個稱呼,兜兜轉轉,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這段時間的愛恨糾葛,恍惚不過一場大夢。
如今夢醒了,薛鈺又變回了初見時的那個薛鈺,冷到骨子的一張臉,連正眼都不肯瞧她。
她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如果一切能回到原點就好了。
如今一切如她所願,她卻不知道究竟是該哭還是該笑,仿佛丟了魂一般。
薛鈺見她不說話,繼續往前走,她連忙跟上一步,他卻忽然停了下來,猛地回過身,淬玉似得一張臉,一雙眼卻通紅,戾氣在眉眼間纏繞翻湧:「別跟著我,」他的聲音透著凜冽的寒意,有一種刺人的冷漠:「否則我殺了你。」
趙嘉寧想要去攀附他的手臂停留在半空,整個人陷入一種無措的空茫。
她一瞬間想的居然是:她該怎麼辦。
連心腑處密密的疼痛都顯得遲鈍。
唇邊緩緩浮上一絲苦笑,薛鈺待她終於與旁人一樣了,這才是她認識的那個薛鈺,高不可攀、不近人情,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淡漠,她想這樣的他再也不會來糾纏她了,這不是好的很麼。
她應該感到高興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