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姀淺呷一口清茶,瞄了一眼快堆積成山的信件,略有些無奈,從皇城出來到霽縣轉悠了一圈再回程,不過個把月的時間,蕭祈怕不是日日都寫了信讓人一直沿途傳送。
至於信裡面寫著什麼,恐怕沈清姀能用倒背如流四字來形容都不為過。
此次出行,沈清姀身邊跟著的人比往常多了一半不止,一概因身邊還帶著塘兒這個混小子。
蕭塘是蕭祈與沈清姀的第三個孩子,當初在沈清姀腹中到了四五個月之時便胎動的厲害,一出生,嘹亮的哭聲差點掀翻了瑤華宮的屋頂,也令傷心於不能得一個軟乎乎妹妹的合懿喜笑顏開,笑著說:「弟弟哭得真大聲,一定能陪我玩。」
沈清姀擦擦塘兒嘴角的糕點碎屑道:「今兒晚上船會停靠在岸邊,可不許吵著鬧著要下船,你若是不乖,日後母親一定不帶你出來,等回宮,還定會叫你日日跟在你哥哥身邊讀書,聽到了嗎?」
塘兒年紀小,人卻精明,忙不迭點點頭道:「母親,兒臣可乖,別讓兒臣跟著哥哥,哥哥對兒臣都不笑呢。」
「那是因為你調皮。」沈清姀哼笑一聲,腦海中浮現承兒不怒自威的一張臉來,少年即將長成,身姿挺拔,面如冠玉,不知吸引了多少世家小姐的目光,令人心嚮往之。
是夜,船終於停泊到岸邊,月色瞧不清的數道黑影隱入四周,以沈清姀所在的船為中心,暗自環成了一圈,忍冬取下窗檐銀鉤,遮擋起船艙內的人影,替沈清姀鬆散下一頭長髮,輕聲道:「娘娘,咱們真不知何時啟程回京都嗎?奴婢怕是帝姬與皇子都在宮中擔心您。」
忍冬想起董柯一封封的來信不比聖上少,信中言及聖上對於要立娘娘為後的心更加堅定,其實,這件事從皇長子被立為太子之日起,便被提上了日程,但中宸當中總有一些冥頑不顧之人,拿著娘娘出身說事,極力反對此事。
這些大臣總以為聖上有一天會將心思從娘娘身上移開,遂借著老臣的身份一直對此事持反對意見,但事實是,自從娘娘成為宸貴妃之日起,快二十年來,除了聖上將愈發多的摺子以及生活起居都搬到瑤華宮外,其餘並沒有什麼變化,聖上對娘娘,始終如一。
「說是承兒與合懿擔心我,不如說是聖上吧?」沈清姀繞了一卷青絲在手中,她如今與蕭祈都已快步入不惑之年,雖身居高位多年,卻愈發平易近人,她頑笑道:「還有,本宮不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去,而是不願回去。宮裡呆了這麼些年,也總有呆夠的時候,你且放寬心。」
「這…」忍冬啞然,暗道一句不好,娘娘這是不打算回宮了?這可如何是好。
靜謐的夜裡,大概是有野兔在外經過,碎石落入水中的聲音清晰可聞,沈清姀回眸一瞥道:「時辰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忍冬躊躇片刻退了出去,沈清姀一直等到腳步聲聽不見才施施然從椅子上起身,吹滅了一盞燭火,獨留了床榻邊一小盞雀鳥燈,她褪去外衣,占據了床榻裡邊的位置,船風微然,直到沈清姀快要迷迷糊糊睡去,整個人才被擁進一個炙熱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