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看不開,我們包容一時。可若一輩子不看清,我總得做個取捨。」
崔八娘輕咬唇,裝腔作勢:「大不了我和哥哥走!」
一扭頭,卻見哥哥沒看自己,痴痴地望向秦家二娘,滿臉是淚。
......這不是還沒走嗎?她氣得心說。
懷裡的帕子遞過去,他不願意接,秦巧心底無奈,含笑拭去丈夫面頰上的狼狽。
「我和你哥哥緣起匆匆,半途有情,能不能相守到老尚不可知,但晨起暮歇彼此都很珍惜。
我嫂子心直口快,卻不無理取鬧,這點你哥哥最是明白。她方才的話,你聽了記恨也罷,釋懷也罷,都是你的事情。」
「但是....八娘,人這輩子總要尋個歸處的,姓崔姓秦亦或是姓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決意如何過。想的明白最好,想不明白就先從小事來。家裡不能白養一張嘴,再過幾日好全了,去坊里幫襯做活吧。」
有事做,不至於急眼雞似的,拔長脖子亂啄人。
...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話,亦或者別的緣故,總歸自那日之後,崔三娘再沒有激烈廝鬧起來。
秦巧送別了上門的人,一關門,長舒口氣。
「前些時候夏蠶出了,我聽翠柳說她織了一大匹絲布,賣到縣裡掙了六百錢呢。」
鄉下人家自養蠶種,生絲可得,幾乎沒什麼成本,一匹絲布純潤利不少,黃婆婆笑得合不攏嘴,逢遇上什麼人,都要夸秦巧教授技藝的本事。
這不,第二批的織娘還沒教出門,第三批商定學藝的人家已經付定金了。
又是一筆銀子入帳,心裡自然歡喜。
「雖說拜師錢沖抵了織機的賃資,不過你師傅的名頭出去,不愁回本。」
牛閏林盤拉幾下帳本,寫寫畫畫,交付到秦巧手中。
秦巧粗略看看,還是有不認識的字樣,手指挪個方向,衝到另一邊,問:「這是什麼字?何意?」
崔八娘上下看看,簡單解釋幾句。
秦巧聽過,掰指頭算,手指頭不夠用,借用算盤總是在一位制和十位制的騰挪間慢吞吞,一旁崔八娘等得不耐煩,看不下去一把搶了,刷拉脆響後歸零。噼里啪啦,手指頭巴拉沒幾下,念了得數。
秦巧:「哦,那帳目就對上了。」
她捏了細管毫筆,在帳本上落個字,加蓋紅指頭印。
「你有半月不在坊了,我和三郎新憶了個樣式,還沒上架,得讓你定奪下。」
牛閏林應下,起身抱起帳本,繞過門洞,往巧造坊去了。
夕陽西下,院中移栽的杏樹垂下淡黃果實,枝芽錯落有致,夏風微微一檔,總害怕果子落地砸在樹下人頭上,卻有捨不得搬開交椅,整個人懶散地窩在里頭仰頭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