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固執地追問,「我說什麼了?」
「沒有,我亂說的。」
男人提高嗓音,掙扎著又要坐起來,「我說什麼了?」
丁靈按住他,「你別動。」見他只是不依不饒,心知不說點什麼必然混不過去,「大人真的沒說什麼,就是……就是一直喊疼。」
男人僵在當場,一瞬間難堪到極處,面上血色褪盡,便連嘴唇都哆嗦起來。
第25章 畜
丁靈看在眼中難過至極, 握一握他的手,「天底下哪裡有不怕疼的人,別說身上兩處箭傷,換我只要一處都要哭死。」
男人仿佛被沒頂的難堪完全吞沒, 失魂落魄伏在那裡, 一動不動。丁靈沒想到只是神志不清時外露的一點軟弱,居然叫他承受如此打擊, 忍不住向他俯身, 「你怎麼啦?」
男人不答。
丁靈勸不了他,人家一個病人兼傷患,動不得, 重話也說不得。便道,「不理我罷了,只是你出了許多汗, 衣裳無論如何要換——」
男人抬頭,他在高熱中,顴骨飛紅, 連雙眼都是紅的, 「你動我衣裳了?」手臂撐住便要坐起來。
丁靈連忙按住, 「沒有, 沒有,誰敢碰你?」又道,「沒動你衣裳, 要裹傷用刀割開衣料——可惜你這墨雲錦再穿不得了。」
男人慢慢放鬆身體,又伏回去。
丁靈走去把侍人送來的乾淨的中單拿過來放在枕畔, 「要人來幫忙嗎?」
男人搖一下頭。
「那你慢點。」丁靈道,「不要牽動傷處。」又去把火盆移到榻邊, 「換好叫我。」便往外走,走半路不放心,退回去警告,「你慢著點,再崩了傷處,這回說不得要讓大夫把你剝光。」
說完不等男人發作,飛速走出去。此時已是深夜,中天月圓,明晃晃地掛著,把庭院照得如同白晝。侍人捧著餐盤拾級上來,「姑娘還沒用飯吧?」
「等會吃。」丁靈接過餐盤,「去兩個人進城,一個回府尋唐嬤嬤,就說我tຊ白日在西冷江遊玩,覺得風光甚好,打算在別院清淨住幾日,誰也不許來煩我——旁的話一個字不許說。」
「是。」
「另一個去欽差駐蹕,讓阮繼善親自帶上好的傷藥過來。」
侍人疑惑道,「阮——」
「阮繼善。」丁靈重複,「就說我請他,他自然知道。」
「是。」
丁靈原地里站到寒意四涌,等不來裡頭呼喚,只能自己進去。走到榻邊便見男人一動不動伏在枕上,被子也不蓋,不知睡熟了,還是又昏暈過去。
總算衣裳是換過了,男人清瘦修長的身體攏著白色闊大的中單,陷在深色的被褥里,面白氣弱,像是初春冷溪最後一片浮冰,吹口氣都能消融。
丁靈走近,情不自禁伸手碰他,鬢邊黑髮濕漉漉的,早被冷汗浸透了。